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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衍录_细雨生寒【完结】(72)

  王露又从内屋取来一个匣子,钟柳函打开,入眼是一本无名书册,她心下疑惑,随手翻开一页,抬眸看向王露,愣愣地道:“舅母,这是……”王露点头道:“柳家《勘心法》,当年你外祖父把古本传给了你舅舅,又另抄了一本新的给你娘,你娘出嫁后,没有把它带走,你外祖父临终前,让我们交给你。”

  “可我姓钟,并不姓柳。”钟柳函摇了摇头,叹道,“这是柳家立世的根本,岂能轻易交给旁人。”钟柳函看了几页,这本比娘书房中的更为详尽,想来娘并未写下完整的心法。

  王露笑道:“此物也并非柳家先祖所有,你外祖父曾说,柳家一代代将这《勘心法》传下来,不靠它扬名立万,恃强凌弱,只为谨记先祖遗训,莫做那忘恩负义之人。这是恩人拼死都要留下的书籍,只要是柳家之人,皆可修习。你虽不姓柳,可体内也流着你娘的血脉,将这本交予你,最合适不过。”

  钟柳函心口一热,迟疑道:“真的可以吗?”王露笑了笑,道:“我亦习了‘勘心法’哪里又不可以?《勘心法》人人能习,全在一个‘悟’字,你娘泉下有知,定也想你多些自保的手段。”

  待钟柳函重返大堂,蔡霈休正自站在廊下,望着滴落的雨水出神,见她走来,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浅笑,轻声道:“说完了?”钟柳函点了点头,盯着手里的匣子,徐徐道:“今日是中秋。”蔡霈休道:“是中秋。”本该是各家团圆的日子。

  转身看一眼灵堂,钟柳函道:“我有些累了。”蔡霈休晃着手上油伞,道:“我先前让人下去煎药,你若累了,我带你回房?”

  钟柳函呆了呆,挽上她手臂,紧紧将匣子抱在怀里,蔡霈休暗叹口气,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将伞撑开,两人就罩在这一方伞下。走在雨中,不觉又贴紧几分,两人间,再无一丝缝隙。蔡霈休微一侧首,便见钟柳函下颔处落下一滴晶莹,口唇微动,终究未发出声。

  回到房中,钟柳函仍抱着那匣子,蔡霈休为她解下斗篷,恰逢侍人将药送来,便把药放在一旁冷着。

  钟柳函坐在凳上,把匣子放在一旁,一抬眼,蔡霈休秀目清亮,盯着自己,温柔缠绵。钟柳函心中一乱,忙低头避开,又觉自己过于反常,再抬眼,就见蔡霈休拿手支着脸颊,微微一笑,温柔道:“看我作甚?不是累了吗?喝完药睡一觉吧。”

  钟柳函依言端了药碗,不过喝了一口,便把碗放下,蹙眉道:“好苦。”蔡霈休一愣,这治风寒的药与先前的并无二致,钟柳函喝药从不言苦,见她如此,不由走上前,端药凑到鼻间,说道:“味道没什么不对,很苦吗?”

  钟柳函连忙点头道:“许是熬过了火候,药味太重。”蔡霈休看她一眼,叹道:“我去让人重新煎一份。”“不必了。”钟柳函抓住她,垂眸道,“药性未失,我也困了。”

  蔡霈休点点头,软语道:“那我去给你找些饴糖来。”话毕,转身出门。钟柳函见人离开,将药饮尽,咳嗽两声,却是神色一黯,默默流下泪来。

  而此时,蔡霈休倚在房外柱上,她早知钟柳函撒了谎,也没去点破,听到屋内响起哭声,心头酸楚,执伞走进雨中。

  夜幕悄至,连日的雨竟停了下来,宋寄悦敲开蔡霈休房门,两人目光相对,宋寄悦道:“邀你喝杯茶,去不去?”未待她开口,宋寄悦接着道:“宋寄言已去找钟柳函了。”未及思考,蔡霈休一口应下。

  待两人出了柳家,走至十里外的一处长亭,已有侍人架了火炉,从食盒中拿出素点摆在桌上。

  蔡霈休左右一看,疑道:“她们人呢?”宋寄悦拿木勺拨着茶末,淡淡说道:“兴许路上耽误了。”蔡霈休忽觉上了当,眼下又不好甩袖离去,只得坐下,无奈道:“宋姐姐找我何事?”

  “只是找不到人喝茶。”宋寄悦将茶杯摆好一列,等着炉上水烧开,蔡霈休仔细瞧她一眼,心中却是不信,试探道:“只喝茶?”宋寄悦笑了笑,道:“确实有些事要请教。”

  蔡霈休暗道果然,每次宋寄悦找她总没什么好事,拿起一块鱼形糕点,咬下一口,就听宋寄悦道:“这事却与我们都有干系,我知你现在被人盯得紧,是故用喝茶把你约来,此处地势平阔,周围也无树林草丛遮蔽,我已让人在几丈外守着,你也无需担心被人听了去。”

  蔡霈休笑道:“不知宋姐姐想与我谈宋家的事,还是秘宝的事?”宋寄悦沉吟半晌,叹道:“都有,当初你让人送信过来,我本不信上面所言,可乞巧那夜有人闯入山庄,父亲与那人在山崖间斗了一场,次日我去了趟书房,却已找不到母亲那本佛像图册,想来是被那人偷了。”

  “当日那黑袍人在雪风居上,在众人中偏掳走宋寄言,那人武功极高,除去杀死的两名雪风居弟子,以及过来报信的苍松派弟子,一直都只是在扰乱众人视线,表面看来漫无目的,而我猜他一开始要抓的,恐怕并不是宋寄言,或许是钟柳函,或许是顾逸。那人抓了人后却一心往后山逃跑,以他功力要想下山不是难事,当日顾逸生辰,多数人都聚在大厅,东面下山索道把守的弟子并不多,怕是只想将众人留在雪风居上。”

  晚风吹拂,拨动亭外几只灯笼,送来一阵清凉,蔡霈休徐徐道:“虽不知黑袍人目的为何,但他在抓钟柳函时失手,转而带走宋寄言,最后两人又侥幸脱身,这未免太过儿戏,那人未下杀手,也是我猜测其另有目的的一个因由,而还有一处疑点,便是在宋寄言和顾逸身上,他们二人被抓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离开前去见过顾逸,然他左顾右看,以伤重糊弄了过去,宋寄言那里,宋姐姐可去问过?”

  宋寄悦摇头道:“从应宣城回来后,我见她与往常一般,便忙于庄上事务,倒没有仔细询问,也怕她受此影响,他们两个孩子大抵不会隐瞒什么紧要的事,你信中提到的周景和,我去母亲书房找过,并未见提及此人的任何书信。”

  “是吗?”蔡霈休沉思道,“我起初让人查苍州县周家一事,想着周家那幅古画会被何人带走,不料让我知道了二十多年前,与飞来庄有关的一件大事。青姨曾与寄身在飞来庄的周景和为青梅竹马,恰好这周景和与周家颇有渊源,二十多年前,周景和只身寻仇家报仇,双方约定在临柏崖死斗,输赢无人知晓,但周景和与那对夫妇再未现身,有传言说双方坠崖身死,亦有人说周景和赢得当年比试,只是伤势严重,不久便离了人世。”

  语罢,宋寄悦蓦然起身,侧首望向夜空,月明星淡,远山苍茫,她冷声道:“此事我会再留意一阵子,还请君侯不要告知旁人,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找我爹问清楚。”

  蔡霈休点头道:“事关宋伯伯与飞来庄声誉,是以我才写信给宋姐姐,却也不便插手,劳烦宋姐姐多费些心神。宋寄言那边,我找时机再问一问,那黑袍人想来还会现身。”

  宋寄悦还待要说,炉上壶中水咕噜噜响起,壶口不断吐出水气,恰逢亭外隐隐有铃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闭口不言。蔡霈休拿起水壶,向茶杯中倒入热水,宋寄悦回身坐下,盯着亭外。

  不过一会,便有三人映入眼帘,只见宋寄言走在前,左右分别跟着钟柳函与苏秀苒,手上皆拿着不同样式的花灯。宋寄言左手端一碟月饼,见了两人,欣喜道:“你们到得真早,姐姐说想吃月饼,自己也不叫人先准备。”

  宋寄悦接过她手中月饼,笑道:“前几年中秋我都不在庄上,错过了你亲手做的月饼,这次正好尝尝。”宋寄言轻哼一声,噘嘴道:“那也是姐姐的错。”虽这般说了,但眼角眉梢含的喜意,无一不显示着少年真实心绪。

  蔡霈休摇头轻笑,也乐见她们姐妹和好,对苏秀苒道:“秀苒手上拿的什么?”苏秀苒举起手中物事,嘻嘻笑道:“钟姐姐教我做的马骑灯,可比表姊做的好多了。”

  蔡霈休面上一僵,本想调侃一下自家表妹,哪知被她先将一军,拿过茶杯垂眸不语,就听宋寄言问道:“休姐姐也会做灯?”苏秀苒扬声道:“几年前的上元节,说是要自己做花灯,结果点上蜡烛,灯就烧起来了。”蔡霈休捂嘴轻咳一声,险些被茶水呛到。

  她二人一问一答,谈得热闹,钟柳函不觉莞尔,在蔡霈休右首落座,将天灯塞入她手中。蔡霈休心下疑惑,看她一眼,又仔细研究手里天灯,上面却是画了一只仙鹤,凌空展翅,直上九天。

  蔡霈休又在另一侧看到一朵红花,那花浮在水面,娇艳动人。蔡霈休不由笑道:“你这可是画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钟柳函摇摇头,轻声道:“姐姐不妨猜猜。”蔡霈休正自思索,苏秀苒悄悄扯她衣袖,做着口型。蔡霈休皱了皱眉,略一沉默,微笑道:“我猜不出来。”苏秀苒面露不解,还待开口,一块糕点塞进嘴中,蔡霈休道:“少言多食,长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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