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比尔的这个回答没有引起多大重视,因为潘德森甚至完全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可能并不清楚迪特马尔王国的那段历史,因为迪特马尔许多大学的法学专业所教的历史也只是法律条文演变的历史,和政治体制并不相干,若是农民共和国时期的法律没有形成条文,那自然是不为他们所知的;也有可能是不关心,不管是卡斯特雷利亚帝国史,还是迪特马尔王国史,那都是属于过去的历史,凡是不能对现在产生现实意义的,就只是历史性文件,不具有任何参考意见,他只想要完成自认为现今的共和国使命,也就是向全世界输出革命,假如能够让罗曼王国这样一个具有深厚君主制传统的国家成功成为共和国,那无疑证明了共和体制的优越性。
如果能证明共和体制相较于君主体制的优越性,那么,就算还要和罗曼王国作战,也是值得的。
潘德森开始询问罗曼军团的补给、支援和后勤。这代表和罗曼王国继续作战的方针已成定局。
最后会议是在政客们争论是否不宣而战以及在不宣而战后该如何声明共和国是在已能媾和的情况下继续战争的正当性的问题当中结束的。
外交部在这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不期然又该是背黑锅那样的角色。对此,西比尔任由自己手底下的那几个外交官和那些人吵得不可开交。
她一直注视着拉菲奇的行动。
这位主管军事的督政非常清楚北方战事尚未取得良好进展的情况下,让罗曼军团和罗曼王国死战……除了让士兵们白白牺牲,就结果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共和国现今并没有能力改组罗曼王国的政治体制……难道有吗?鲁滨逊·潘德森除了没有在自己头上戴上王冠,所作所为和国王又有什么区别呢?共和国治下的全体国民生活的真的比当初亨利八世在位时更好?
只不过是统治阶级换了一批人,最底层民众们的生活并没有得到一丝好的改变。
革命果实被窃取了……假如共和国要如此四面受敌,很快那覆在口号上的神秘面纱也会消失……这样的话,那微乎其微的能够变好的可能性也会消失……
这次会议结束后,西比尔发现拉菲奇开始屡屡和潘德森碰面,在碰面中,他希望潘德森能够改变初衷。但潘德森的初衷没那么简单能够改变,而且战争之中,机会转瞬即逝,罗曼方面重启战端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尼古拉·拉菲奇有太多忧虑,革命的这几年,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疯狂和残忍,出于美好的愿望而做成的许多事情都是令人失望的。他的雄心也因为原本的战争部部长和陆军部部长被撤换而感到失望不已。
共和国沉湎于无谓的战争当中实在太久了!
他终究是一个真正的革命党人,他始终无私地关心那些由他的军事条令一手训练出来的出身平民的士兵。
虽然很长时间都困囿于自己的思想不可自拔,也非常害怕贸然打破现状会带来更坏的结果,但西比尔还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中等到了这位有名无实的督政。
尼古拉·拉菲奇的面孔饱受精神折磨: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像是要从眼眶当中弹出来了。
他要求西比尔以外交部长的身份指示身在前线的罗曼军团与罗曼王国方面准备和谈。他以为西比尔会以此提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条件进行要挟,但是西比尔只是对他说:“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给德兰的信早就写好,只要尼古拉·拉菲奇一只脚迈进她的办公室,她就会让人把信送出去。
西比尔从不怀疑德兰会取得胜利这一结果,可能就算她自己也不清楚那种笃定是从何而来,但从她知晓德兰要与帕切科决战开始,她就开始着手准备战争结束后的一切准备,失败是不必讲的,她认为有她在,德兰不会缺少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若胜利,她更多地是在为胜利做准备。
此番胜利应当能够促使罗曼方面和谈。
和平对于共和国来说是必须的,那么无谓的战争就必须要被停止。这便是西比尔对于罗曼方面战事的认知。
此番和谈自然不能再让德兰不经督政府同意直接行动。
经过动荡的革命初期,尤其在亲历了当初革命党人只是通过八小时的一场辩论就废除了整个封建制度后,西比尔就不再认为这些人能够在胜利面前忘却以往的那些失败,会变得审慎。
问题在于,如何能够违背督政府的本意签订与罗曼王国的和约呢?或者说,如何能够违背以潘德森为中心的督政府的本意签订与罗曼王国的和约呢?
她作为外交部长,当然具有媾和的权力,但在媾和之后,如何能够不使潘德森以此为理由来怪罪她?
就从自私自利的角度来说,她还不愿意就此断绝自己的政治生命。
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位至少地位和潘德森相当的督政来给她下达这样的指令。她不在乎这位督政对她的看法,也不在意这位督政会出于怎样的目的不赞同和罗曼方面的持久作战,只要她能够达成不继续做潘德森的替罪羊这一结果就好啦。
虽然知道德兰早就对和罗曼王国和谈心中自有一番见解,但西比尔还是在信件中劝说对方尽量强硬一些:“倘若我们能够维持和之前和那部分卡弗兰人签订的和约,即沃根多亚河作为迪特马尔与罗曼之间的边界,将罗曼人这份失去土地的责任转嫁给卡弗兰人,罗曼人退出与我们的战争后想必也不会在暗地里尽心尽力地支持卡弗兰人,北方的战争局面就会好转许多。至于其他问题,您可以自己处理,罗曼人兴许会有些牢骚,但这无关紧要。”
在迪特马尔共和国外交部长的西比尔·德·佩德里戈眼里,沃根多亚河左岸的罗曼人将会成为迪特马尔人,这种决定并不取决于这些本土居民。在这时候,人民能够自由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成了毋需考虑的一种选项。
不是说信送出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外交部长办公室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西比尔正以一个和德兰素未谋面的人的身份向督政尼古拉·拉菲奇询问对方对于德兰的看法。
尼古拉·拉菲奇很清楚兰德·兰恩在维尔肯之战中的表现,所以他对德兰的印象很好,说出来的也都是夸赞之语:“勇敢杰出的指挥官,能干的组织者,心胸开阔,平易近人……总而言之,我还没在他身上找到什么大的缺点,是一个卓绝非凡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才21岁,未来势必会被许多荣耀包围,真希望他能够坚守自己的本心,不要被一时的利益冲昏头脑,最终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西比尔这时候奇怪起来:“21岁?不是20岁吗?”
“前两天刚刚过了生日。”
“9月21日已经过了吗?”
“今天已经是9月24日了。”
“天啊,我只记得接下来的每一天该做什么,一直都不记得那一天是那个月的第几天。”西比尔简直要掩面哭泣,第一次还能说不知道,第二次总不能还继续装傻下去吧。
尼古拉·拉菲奇并不清楚西比尔的内心活动,他今天对西比尔的印象改观不少,算是肯定了对方对于共和国的价值,他又表现出那种亲近:“就像您之前在议会上发言所说:当我们开始为革命献身后,就把自己忘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坏事。”
大概……不是什么坏事。
听到拉菲奇提起她那日在议会上的发言,西比尔的一张脸很罕见地飘上了一层绯红,她倒是记得她那天是怎么记起自己生日的。
非实物的……那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到这个年纪,她难得还有些令人感到可耻的少女心呢……如果这能称得上是少女心的话……
于是在9月底,除了那封信,德兰还收到了一张像是西比尔随手写的字条,看到的当时,她几乎能在眼前浮现出西比尔说这些话时的场景:
傍晚。
她们在某条不知名的林荫道上散步,西比尔忽然说:“要吗?生日礼物。”
这话让人听得很是没头没脑。哪有人会这么问人的?
西比尔又用很轻的声音说:“会开心吗?收到的话。”
那个完全不是自己但确实长着和自己一样的一张脸的人这么回答:“嗯……不要白不要……要送我什么东西吗?”
但西比尔仍只是说:“会开心吗?如果被送的话。”
“这是当然的,只要是您送的。”德兰觉得自己的这些回答有些过于避重就轻而让自己感觉很讨厌。
“嗯……”西比尔的脸上露出稍显犹豫的神色,随后才是一定,“好。等着我吧。我一定会送您我最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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