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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皇冠_二太爷【完结】(96)

  “好……”马齐有些吃惊西比尔的这种态度,很快就说道,“那接下来……”

  “就去这家。”西比尔掏出她那个带记事本的夹子,翻开,将写有几个医院名字的那一页摊开到马齐面前,然后用铅笔随机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这家士兵医院设在一座砖房里,砖房的屋顶还是盖着草,院子的篱笆七零八落,一部分窗户看起来都是歪的,玻璃都被打碎了。

  西比尔将绝大部分陪同的人都留在道路转角看不到的地方,只带着有限的人和马齐一同进入医院,她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非常浓厚的硝酸味,隐约还能闻到那硝酸味盖着的腐臭味。

  在楼梯上,她碰到了一个穿白罩衣,抽着雪茄的看起来像是医生的男人。男人身上的那件白罩衣非常肮脏,胸前到处是褐色的血斑,脸也没刮,眼角似乎有发炎的症状,黑眼圈非常重。

  还有一个像是助理医师的人跟在他身后。

  “脑袋上的伤口裂开了?”医生嘴里叼着雪茄,很慢地说,“化过脓后自己就好了,好不了,就等死嘛。”

  助理医师又和他说了好些话。

  医生那一双棕褐色眼睛里透出来的眼神既冷淡又厌倦:“你要是想要怎么做,那就怎么做,不需要来告诉我。”

  这时候医生看到了上楼来的西比尔,他看了一眼人数,然后说:“您有什么事?阁下。不要再上来了,这边都是传染病房。”

  “什么传染病?”西比尔问。

  “伤寒。”医生以一种非常得意的语气说,“这种病的致死率非常高,不说那些士兵了,就是我们这些医生。”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指了指跟在他身后的这名助理医师,才面向西比尔说:“我们本来有好几个医生,但是现在死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西比尔对他说明来意,她有个朋友受了伤住在这里,当被问及名字时,她随便编了一个。

  “不认识,不清楚,没有听说过。阁下,这也不能怪我,我不是只管这一个医院,在索不拉堆积的伤员太多了,维拉斯的,还有格莱约契的,还有不少转送过来的,我一个人要管差不多三百个病人,现在应该是三百多了?但可能死的人要更多一些?啊,我快累坏了,请原谅我脑子现在一点儿都不清楚。”

  医生的喋喋不休在这时候也透露着一种疲惫,如果不是为了抱怨,他大概是不愿意讲话的。

  西比尔又重复了一遍她要探望的那个伤员的名字。

  感觉自己的抱怨完全没有得到什么共鸣后,医生耸了耸肩,他转脸问医助:“应该死了吧?您觉得呢?”

  然而助理医师没有赞同医生的怀疑。

  于是医生又问西比尔:“他长得怎么样?”

  西比尔描述了德兰的长相。

  医生很高兴:“有的,有过这么一个人。他想必是死了,我可以给您查一查,不过我现在没什么时间……”

  西比尔非常识相地给医生塞了一些钱。然后助理医师就给了西比尔一份名单,让她能够自行对照名单上的名字去找所在的病房。

  医生错过西比尔下楼的时候没忘了提醒:“我们说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都是您自愿的。”

  马齐对此非常犹豫。

  西比尔没有多看他,自行迈开脚步,思及再三,马齐也就快步跟了上来。

  在两侧都是病房的走廊中行走,西比尔的视野非常昏暗,一度到了黑暗的程度,而且那股混合腐臭味的硝酸味每往前一步就愈加强烈,再走出一段距离后,西比尔也不得不暂时停住脚步,捂住鼻子给自己鼓足了劲儿才继续往前走。

  西比尔从右手边最近的那间病房开始察看,不仅仅是得了伤寒的那些病号,还有些确实受了伤的伤员,都是混在一起躺在地板上,地板上铺着的就是盖着屋顶的那种麦草。

  马齐显然是不愿意让西比尔进病房的,但是西比尔偏偏进去了。那种被硝酸味掩盖住的腐臭味在这间房里变得更加刺鼻,她能够感觉到,那种刺鼻是不寻常的。

  房间很长,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照射进来,让整个空间显得非常明亮。许多人昏迷不醒,而神志清醒的那类人全从一种呆滞的状态回复过来,许多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走进来的这一些人,希望能够得到帮助,当然,还有些满怀责备和嫉妒的眼神,那是出于一种伤病者对于身体健康的人一种自然的感情。

  西比尔就在这一片阳光的伤病中找寻那股不寻常刺鼻味的发源地,还没等她找到,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中间的一大块空地上:这里只躺着一个人。

  眼睛几乎完全翻过去,眼白占据了绝大部分眼眶,手脚肿胀着,但血管却像是老树气根那样在肿胀的四肢上又肿起了一圈。他一直非常痛苦地在用脑袋砸地板,同时哑着嗓子像是在说些什么。西比尔凑近了去听,才听清嚷嚷着是要水。

  她四面看了一下,想要看看哪里有水能够拿给这个人喝,这时候从走廊探头过来一个士兵,像是这个医院的服务人员,那个士兵很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过来,到西比尔面前站直了,他似乎以为西比尔是哪里来的长官。

  “您好,大人。”这个士兵瞪大了眼睛,声音非常大,“有什么事?”

  “给他一些水喝。”西比尔说,“然后把他好好安置一下。”

  “好的,大人。”士兵是这么说的,但是在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形容后,又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西比尔只能自己来,就在她打算去找水的时候,她看到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那个所有人都远离的地方,躺着一个很是年轻的士兵,那个士兵的鼻子两侧还长了不少象征青春期的雀斑。

  那便是那股不寻常刺鼻味的发源地。

  他完全被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像是睡着了。

  “他好像……”一直没说话的马齐一看到那个年轻士兵的脸,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负责收尸的人要晚上才来。”还站直的那个士兵仿佛对此见怪不怪,“没死多久,这会儿也生不了什么虫的,大人。”

  从这个病房出来后,西比尔没有接着去看下一个。

  难道能够更好吗?在她看来只会更坏而已。

  “大人。”再度登上马车时,西比尔对马齐说,“能够给军官们一周换三次床单,却不能让士兵们喝上一口水……您是没有做过士兵,还是没有受过伤呢?您怎么能够这么对待志愿参军的这些年轻人们呢?”

  面对西比尔的质问,马齐慌忙说:“我也没想到……”

  到这天晚上,西比尔才通过突击掌握了这类士兵医院的初步情况,然后再将整理好的备忘录和临时性措施告知给德兰,德兰称赞西比尔做的很好,但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代表吃惊的神色。

  虽然说不能有没有考虑到的情况,但是,总是会有没有考虑到的情况。只要还是人,哪怕以前没有出过岔子,但总有一天会的。

  德兰对谁都抱有这样的认知。但马齐,她考虑到了很多,甚至许多事情已经到了亲力亲为的地步,可还是有疏忽的地方。

  那些士兵都是为了谁才受伤生病的啊……怎么还有军官医院和士兵医院这样的区别呢?

  德兰收下西比尔递过来的备忘录,先是说:“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西比尔点点头:“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值得我们所有人引以为戒。”

  然后,德兰说:“佩德里戈阁下觉得……我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德兰只是想要这么问?

  西比尔不能简单就这么认为。

  在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德兰才接着说道:“我认为在您眼中的我应该考虑到这种情况,但是我没能考虑,所以我认为您会对这样的我感到失望。您对我失望是理所应当的,尽管我无意这么去想,但只要一想到您会对我抱有这样的看法,却出于各种情况和理由不方便表露让我知晓,我就没办法不对此感到困扰,所以我想斗胆问您一句,我在战时任命马齐为军队的军需官,在战后明知道他无法满足后勤总长这一职位的要求的情况下还让他担任此职,是否让您觉得我识人不明,让您对我失望了呢?只有您明确回答我才足以打消我的疑虑。”

  但是马齐既然在之前的战争后勤中没有出过什么错,德兰就不可能仅凭个人的了解就不让马齐得到他本身该得到的职位,德兰的这套说辞对自己要求真的是太高了。

  然后,西比尔总是为对方过于在意自己的看法感到奇怪:“您尽管放心,我对您的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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