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门,彼时陆询舟背对着她坐于席上,无聊地撑着脑袋,案上摆着冰鉴,她登时听见了清脆的咀嚼冰块的声音。」
她慌张地摸向身侧剩下的冰块,将它们一块一块地含入嘴中。
沁凉透骨的冷意折磨着李安衾,她趴在柔软的床间,双腿绞紧薄被,夹紧的同时在幻想的情事中哭泣。
“小山……”
脑海中像是闪过一瞬的光芒,她本因迎接即将涌上的大量快感,最后却在弥漫的情欲中被最真实的记忆掐住脖颈。
「陆询舟果断松手。」
「她深吸一口气,用仅剩的温柔笑道:“既然如此,那封道歉信您便烧了吧,食盒中的樱桃毕罗亦可弃之。”」
「“臣遂殿下的愿。”」
不要,不要这样。
李安衾无力地倒在柔软的床上,用黏腻的手抓住床头的玉雕小狗,将它死死护在胸前。
她在夜色中陷入混沌,朦胧的欲色就此破碎在唇齿之间。
.
陆询舟十八岁的生辰在暮春消逝的天光中悄然而去。那夜到达驿站,她请车队的所有人喝了一碗酒,在人声沸腾里她高举酒樽,笑着同众人迎接年长一岁的自己。
生命永远在流逝,陆询舟深知人向死而生,于是她坦然地迈向苍老和死亡。人生的每个年龄段都只有一次,她的十八岁也只有一次,少年陆询舟举杯敬天地,谢其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让人懂得要珍惜这绝无仅有的年少。
此间少年,风华正茂。
胸有丘壑,眼存山河。
此后,陆询舟在颠簸马车上过完了一整个漫长而炎热的夏天。
她所谓的“嚼冰块”的坏习惯未改,炎炎夏日的高温令车内闷热不已,她索性同护卫队要了一匹备用马骑一骑。陆询舟给女儿和自己戴上范阳笠,而后便抱着陆绥坐上那匹高头大马。
日暮时分,她百无聊赖地骑于马上,陆绥靠在她怀中熟睡。陆询舟一边咀嚼着最后一块冰,一边眺望着远方,峥嵘的黛色山脊犹如乌龟的脊背,软绵绵的白云似婴孩酣睡其上,落日隐于西山,夜色侵蚀苍穹,橘色的霞光占据西边的最后一隅。
闽中的山是真得多呀。
层峦叠嶂,群山纠纷,三面皆是连绵不绝的青山,然而马过万重山,他们沿着水面宽阔、滔滔不绝的闽江向前走,渐渐地远离了千千万万的大山,走进起伏的丘陵地带。
朦胧的月色中,那万千亩梯田中趋近成熟的水稻呈现出柔和的金色,夜风摇起丘陵上的层层稻浪,每层梯田的水中各藏一轮摇曳的明月。
延绵的千亩梯田,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明镜碧透,山水画卷,是神明的画笔亲吻了这里吗?
不,是闽中地区可爱的人民用他们勤劳的双手实实在在地铸就了这片山光水色。伟大的劳动人民,是你们从历史的洪流中走来,用双手铸就了这个王朝的辉煌!
远处闪耀着摇曳的灯火猝不及防地映入车队中每一个人的眸中。
那是人迹的标志。
于是谢无祟一声令下,赴任的车队加速靠近那处疑似村落的人迹。
随着车队的靠近,那些建筑的轮廓逐渐在弥漫的夜色中清晰起来。
那是几座圆形的巨大且宏伟的建筑,它们聚在一处,似是有着牢不可破的防御。
队首的谢无祟观望片刻,勒马回首,笃定道:
“这里便是闽中的客家土楼。”
[一]为将白韩:做将军就像白起和韩信一样。
第88章 遇险
赴任车队共六十人皆在闽中的客家土楼借宿一夜,次日早起动身。两日后,车队终于到达福州城外。
贞安二年七月初三,赴任车队抵达福州,在同福州都督出示过陛下的圣旨后,陆询舟收下福州刺史的官印,正式被任命为福州刺史。
闽中地僻山多,对于中原的消息闭塞,官民们对陆询舟所知甚少,只知她是朝廷派来的命官,是某位高官的幺女,还是景升十年的进士科状元。
陆询舟在户部待了两年,对于州官县吏们贪赃枉法的手段尤其了解。上任之初,衙门内的官员们抱着案卷汇报事情时,陆询舟故意装傻充愣,一会儿不解地问:“这事你怎么看?”一会儿敷衍地摆摆手:“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刺史衙门内的官吏有的暗中大喜,认为新来的刺史好糊弄得很;有的则失望透顶,以为新任刺史又是一位只会纸上谈兵的伪君子。
然而他们有所不知的是,陆询舟早已派林皋暗中调查了所有的官吏,并且假意结交当地豪强,趁着与他们喝酒时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约莫演了一个多月,陆询舟见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遂传唤州衙内的官吏们与八县县令一同于中秋后的第二日来州衙的大堂内集合。陆询舟拿出积压已久的账本和卷宗,堂内众人和门外百姓们的面,声色俱厉地历数他们做过的所以脏事,桩桩件件、分毫不漏。
犯事的官吏们吓得两腿发软,他们这才领教到这位新刺史的厉害。
晋朝刺史权力普遍较大,在州内甚至具有一定的任免权[一]。于是陆询舟当场革职了十名不作为、乱作为的官吏,余下几个奸诈贪婪、坏事做尽的则直接被她投入狱中以待后日问斩。
此举一出,对官吏们起到了大大的威慑作用,福州官场经此事后风气初有改善,百姓们奔走相告,赞扬新来的刺史清廉正直。陆询舟也再接再厉,严格整顿官纪的同时也开始着手发展民生。
得益于前任老刺史的昏庸无能,福州税弊积患已久,贫富差距甚大。穷苦人家交不起苛捐杂税,普通百姓勉强维持生计,而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与靠茶叶海贸发家的富商巨贾则富得流油,官商勾结的背景下,他们每年甚至能少交三之有二的税款。
陆询舟经过研究发现,其中不少税款都是前任刺史巧立名目,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
朝廷每年征收的银两并不繁重,凭借福州得天独厚的外贸和渔业优势,以及茶叶、寿山石等特色产品,交足朝廷每年税额并不难,难就难在历朝历代对于州县政府的行政费用概不负责,这才给了官员们搜刮民脂民膏的机会。
不过当务之急便是交满今年朝廷设的税额,同时在保护百姓的情况下凑足衙门里的行政费用。
陆询舟与几名办事严谨得力的长史商讨了一宿,最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陆询舟先是颁布政令,废掉了前任刺史巧立名目的各种税,并表示它们并不符合晋律的标准。而后她与官吏们花了好些时日,将福州的百姓划分为九等——其中,下三等为穷苦人家,中三等为普通人家,上三等为富裕人家。
中三等正常交税,而下三等免除今年的所有税,隶属上三等的富人们不仅要交满自己的税额,而且也要交出下三等的那一份。
至于如何凑齐每年行政费用,这对户部侍郎出身的陆询舟简直是小儿科。她连夜召集了福州的几位富商巨贾,与他们谈判之后达成协议:富商们每年支付州县衙门一定的行政费用,陆询舟可在贸易的政策上稍加通融,帮助他们合理避税。[二]
一切的一切都忙完之后,陆询舟才发觉已经入冬了。
望着没有一丝风雪的屋外,陆询舟这个长安人还怪不习惯的。没有下雪的冬天,在北方人眼里算不上完美的冬天。
中午陆询舟处理完公务后去州府公厨用膳。公厨里人群熙攘,拜完文殊菩萨,陆询舟取餐路上碰见了带陆绥来公厨吃饭的乳娘。
“陈娘,你今日怎么带小绥来公厨吃饭?”陆询舟疑惑道。
陈娘无奈地摇摇头:“今儿府上新招的厨娘把庖厨给烧了,赵管家和家卫长还在处理此事呢,遂让我带小绥先去公厨用膳。”
三人取完餐坐到一处,陆询舟落座后先把盘子里的肉都夹给陆绥。
“藕(我)不要。”陆绥近来已经会开口说话了,只是一岁多的小孩口齿不清,说起话来奶乎奶乎的,甚是可爱,“不吃,肉肉。”
陆询舟摸摸女儿的头,幼稚地学着小孩的腔调:“多吃肉,长高高。”说罢,饿坏了的陆刺史保持着斯文的风度,开始就着素菜和米饭细嚼慢咽起来。
陆绥被乳娘喂了一口饭,嚼着米饭也不忘扯着陆询舟的官服奶声奶气问:“藕想,阿母了。”
“不,你不想。”陆询舟一脸平静,“她不要我们了。”
“阿娘,是你错。”小绥吞下煮得软烂的鱼肉,大声道,“藕知道,你打她,把阿母,打哭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正在聊天的几个官员瞬间朝陆询舟投来异样的目光。
“檀卿,吃饭时少说话。”陆询舟淡定自若地提醒道,“今天该认的十个字认完没?阿娘下值后要考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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