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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乃是长公主_四只碗【完结+番外】(67)

  晨间下了一场绵绵细雨湿润了地面的灰尘,驿站边的杨柳愈发显得翠绿清新。

  采薇进来禀报事务时,李安衾正在抽查李轸昨日功课的温习情况,长公主殿下面色从容,戒尺在手,一旁粉雕玉琢的小郎君流利地背诵着,稚气的脸上呈现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严肃。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一大长串的内容背下来,采薇都再一次庆幸得亏自己不是公主殿下的儿子,否则两只手都要被打到残废。

  李安衾颔首,合上《千字文》后又考了李轸几个义理问题,小淮苏王殿下一一对答如流。

  “不错,轸儿去玩吧。”

  李安衾赞许地笑了笑,随后收起戒尺,招手示意采薇过来。

  “阿、阿娘。”

  李轸望着母亲病愈后依旧苍白的脸色,心下彷徨了几分。

  “何事?”

  李安衾微微侧首,方才的笑意已经淡薄了几分。

  李轸低下头,紧张到说话结巴起来。

  “有人……让我把这个香囊给阿娘。”

  一只绣着梅花的陈旧香囊被他从身后拿了出来。

  李安衾微微一愣,随后不可思议地接过香囊。

  “谁……给你的?”

  李轸惊讶,阿娘向来从容淡定的声音里如今却带着颤抖。

  “是陛下。”

  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阿娘与圣人表兄的关系极差,世人都说是表兄阻挡了阿娘的称帝之路,可李轸知道这绝对不是真正的原因。

  阿娘性子清冷疏离,她总是淡淡地处在周遭的喧嚣中,好像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皇位感兴趣呢?

  离京那日,表兄特地私底下塞给他一个香囊。

  “朕与姑姑争了十年,朕做过许多对不起她的事情,唯一伤她最深的一件,朕……其实也愧疚着。但不可否认,姑姑会是朕这辈子唯一认可的对手。”

  “轸儿,你帮朕捎一句话给她吧,我知道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你便在车队快到扬州时再把香囊给他,并把朕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她。”

  李轸抬起头,看见母亲白净纤长的手指在窗外洒进的阳光中打开那只香囊,他愣了一瞬,随后将李琰的话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那日傍晚,李琰明黄色的龙袍在浸染着夕阳的余晖,他弯下腰,摸了摸李轸的头,随后莞尔一笑:

  “我常常想着姑姑于我为何?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所以姑姑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

  香囊中的枯黄的药草里夹着一张平安福。

  李安衾早已泪眼婆娑,她打开泛黄的纸张,指尖下移,轻轻抚过那一行落款。

  景升十年五月初七。

  李安衾亲求。

  那一刻所有的记忆从遥远的年代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

  唤醒她,吞噬她,最后又杀死她。

  多年来死死封住的那颗枯竭的心灵被以极为粗暴的方式剖开,大量鲜血粘连着明亮的往事抽出她的残破不堪的胸腔,让她几近窒息。

  .

  景升十年的初夏是那段永世不得见光的感情最热烈的开端。

  李安衾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那些事发生,或许她真得能牵住她的手,与她白头偕老。

  彼时她们尚且年少,殊不知,命运的一切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二]。

  那是她们暗不见光的感情中最温柔缱绻的一段日子。

  她们似乎真的成为了人间的寻常眷侣。

  那时陆询舟已经不同初遇时的青涩稚气,出入官场,她逐渐成熟温文起来,个头也还在趁着年少往上长。她的小山出落得愈发想个端方君子。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暑节,趁着在避暑山庄的三日,她们再次去了相国寺祈福。

  老主持见了她们,什么也不说,只是捻着佛珠慈眉善目地笑着,不知是不是陆询舟的错觉,这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悲悯。

  由上好的万年楠木精雕细琢而成的笑嘻嘻的大佛,面容慈蔼,边缘泛着金光,无不流露出鲜华的贵气。

  李安衾在佛前低首长拜,虔诚地将额头贴于地面。

  她过去虽然表面虔诚地拜佛,但实际上却有着不信神佛的叛逆。

  都说神佛怜悯世人,那为什么还能对人间的水深火热笑得出来。

  可如果你们真的存在的话,请饶恕我的无知。

  这段感情永世不得见光,也是最悖于世俗的,但我常常会想,真心喜欢一个人难道是罪过吗?仅仅是因为她不是男子,我就无法光明正大地与她长相厮守。

  我不奢求从世俗中得到名分,我只希望能一辈子与她相伴。

  寺里的僧人恭恭敬敬地递来一只签筒,签筒摇晃着,木签相撞的清脆声响是那么的清晰。

  闭眼随意抽出一签。

  “阿弥陀佛。”

  僧人的声音充满怜悯。

  “下下签。”

  佛堂外艳阳高照,绿树成荫。

  陆询舟站在寺院那棵挂满来生签的玉兰树下,与僧人聊着什么,余光瞥见李安衾从佛堂走出来,连忙告辞迎了上去。

  那声“殿下”还没叫完整,怀里冷不防先被塞了一个梅花样式的香囊。

  “殿下昨天新缝的?”

  陆询舟笑道。

  李安衾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解释道:“平安符放里面了,腰间旧的就扔了吧。”

  陆询舟摇摇头:“舍不得,我当值时可是每隔半柱香就要低头看一下它还在不在腰间。”

  “陆询舟——”

  冷不防公主殿下靠近了她一些,李安衾颇为无奈地用食指用力戳了戳陆询舟的右肩。

  “你前程不想,想香囊。”

  “是想裙底。”陆询舟低声认真纠正道。

  佛门清净地哪容她这般胡说八道,要不是四下还有僧人,李安衾真想逾矩捂死她的嘴。

  “你方才去写了来生签?”

  公主殿下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话题。

  “嗯。”

  陆询舟抬头,望着那一树盛开的玉兰,花朵密集繁盛,看上去就像堆砌的白雪。

  树枝上高挂的来生签随风摇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枝头的嫩玉娇蕊也在风中颤抖着纷纷落下。

  “那你来生求了什么?”

  陆询舟朝李安衾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来世无所求。”

  “惟求一世安衾。”

  .

  景升十年,五月,李促提拔同期进士中的陆询舟、沈奢为度支郎中,从五品上,隶属户部度支司,故而得以参加每日的朝会[三]。

  与此同时,南魏王的使者进京,送来了巫州的地图与管理的权印,正式宣布了割地巫州予大晋。李促当然不会白拿土地,是后又派入驻巫州的军队带去大量的奇珍异宝、良禽佳畜去慰问南魏王。

  另一边,羽林之乱后的血气尚未完全散去,各大家族势力依旧蠢蠢欲动,李促当机立断,乘胜追击,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度田运动”[四]。

  五月十七,由已为户部尚书的李安衾上奏,圣人顺水推舟,下令各州、郡,清查人们占有田地数量和户口、年纪,此事也交由李安衾全权负责。

  大晋建国不到五十年,许多大地主依旧袭承前朝旧制,拥有武装,号称“大姓兵长”,他们隐瞒田地和依附于他们的人口很多,反对清查。地方官吏惧怕他们,有的贪污受贿,相互勾结,任凭地主谎报;而对农民,不仅丈量土地,还把房舍、里落都作为田地丈量,以上报充数,这就给广大农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五]。

  李促发起这次“度田运动”有三个目的:一、限制豪强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的数量;二、国家征收赋税和征发徭役;三、给予李安衾一次大展身手的机会,增大她在朝中的威望,以此来与太子李玱进行权力的制衡。

  然而很多地方官员依旧抱有侥幸心理。

  六月初各郡派遣使者来报告情况,李促看见某郡的官员的牍上这样写道:颍川、弘农可问,陇西、关中不可问。

  李促留了个心眼,下朝后叫来李安衾与那官员至上书房,当面问此人是何意。那官员战战兢兢地答说,他也不知是何意,自己是在洛阳的长寿街上听到的。

  李安衾摇摇头,道:“这是郡里的官吏在教导他如何对土地进行核查。”

  李促听罢故意问:“那为何陇西、关中不可以问呢?”

  李安衾淡定从容地回答:“陇西乃帝乡,关中有长安,两地的田亩与宅第必有所逾制,是以不可认真核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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