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片的芦苇随风起伏,云惟烟透过芦苇们的缝隙,屏息凝视岸边的动静。
一群身姿欣长的修士正站在岸上高声喧谈。
洛轻竺折断一根飘荡的芦苇,敷衍地回应道,“掌门吩咐的,让我们来这儿驻守,估计就是此地。”
“师姐说笑了,您可是掌门的闭关弟子,如果您不知道,那瑶台怕是没人能够知道了。”
随行的另一位修士也跟着刚刚开口的弟子继续劝道,“洛师姐,您就行行好吧,咱们总不能在这儿待个十天半个月的。”
“先前是你俩找长老自请要跟随我的,怎么?如今见我冲撞惹恼了掌门,你们担心被我一起拖下水?”
洛轻竺没好气地瞪了她们眼,“不愧是外门奉承进内门的,惯会见风使舵,正好,大家今日把话摊开来讲,谁想走,现在便走了,我洛轻竺绝不怪她。”
围在她身旁的瑶台弟子们互相递交了个眼神,齐刷刷地拱手行礼道,“谨遵洛师姐之命!”
“你们?!”
洛轻竺丢下缠绕在指尖的芦苇,恼怒地看着这群同门,不可置信道,“我素日待你们不薄!”
众人推搡了下,一名与她平常交情不错的同门自觉地走出人群,拍着她的肩膀说,“洛师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洛轻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名同门仍旧不紧不慢地说:
“眼下修仙界已经为了神器陷入疯狂,无主的神器人人得之,焉知下个飞升得道者不是你我呢?各门派各世家倾巢出动,占领每个角落,只为抢先得到神器。”
同门假惺惺地叹息一声,洛轻竺咬紧牙关,拼命地克制住想动手的冲动。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洛师姐您说会有神器吗?”
话音刚落,人群爆发出一阵奚落的笑声。
洛轻竺被她们说的无地自容,忿忿地背过身,咬牙切齿地吼道,“滚。”
弟子们自知惹恼了洛轻竺,麻利地运功离开了此地。
“瑶台?”
耳边忽然贴上湿润的气息,云惟烟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云含眠,低声道,“别靠我太近。”
被她一提醒,云含眠才稍微松开了云惟烟,无奈船实在太细长,本就挤着,现下更是越坐越近,她几乎把云惟烟环抱在双臂之内。
过于亲密的接触令云惟烟感到不适,她用手肘碰了碰云含眠的身体,略有不悦地开口说,“我俩——”
“谁?”
云惟烟立马噤声,歪头望向身后之人,两人静坐在小船上。
云含眠早放下了手中的船桨,一双白瓷般的素手从腰间绕到云惟烟小腹。
做甚?
云惟烟朝她做口型道,你打得过岸边的人吗?
云含眠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未摸准宁霜的修为,况且现在的情况她也是一头雾水,为保全实力不能轻易与人动手。
云惟烟面上端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实则已经暗自咒骂了几句云含眠。
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谁哪儿玩聊斋呢?
云惟烟正琢磨着怎么装作不经意地给云含眠下套,让她在她面前暴露实力。
结果洛轻竺突然发飙了。
“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洛轻竺抽出腰间盘起的鞭子,深紫的鞭子犹如灵活的毒蛇,一鞭子往芦苇荡挥去,霎时掀起阵阵澎湃的水帘。
“吾乃瑶台清瑶仙子座下弟子洛轻竺,尔等鼠辈,胆敢窥视瑶台议事,罪不可恕!”
又甩动一鞭子打向芦苇荡,洛轻竺目中含火,一想到刚刚她丢脸的场景竟然被人瞧见了,她就恨不得把人当场抓出来戳瞎她们的眼珠。
汹涌的水花不断地拍打着破旧的小木船,云含眠双手抱紧云惟烟,确保能维持住她的身形稳定。
二人皆坐在船的中央,只要她们不滚动,船有很大概率不会翻。
洛轻竺泄愤般地使劲抽打着芦苇荡,一次比一次狠。
蛇鞭本就是她扒下七十二只高级灵蛇的皮所制,其中蕴含的怨气无形中也在影响她本人的神智。
“不愿出来?好!好!好!”
被怨恨把控心智的洛轻竺仰天大笑,眸光中流露出阴毒之色,扬起手中的紫鞭,聚集灵力,狠狠地朝水面打去!
“那就去死吧!”
恶毒的话语响彻云霄,惊起湖边栖息的白鹭高飞,原本碧绿的湖水转眼被血色染红。
摇摇欲倒的小破船被这一鞭子带来的灵力直接打碎了。
云惟烟和云含眠双双坠入溪水当中。
溪面还漂泊着无数断根的芦苇,斑驳的芦絮沉入水中。
小苇自幼熟知水性,浅浅地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又猛地扎头游进水里寻找云含眠的踪迹。
芦絮、杂草和死鱼配上浮沉的土粒,浑浊杂乱的水中掩盖了云含眠的身影。
云惟烟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拨开交缠的枯枝败叶,不停地用双眼寻觅她的衣角。
别死。
你千万别死。
她心急如焚地游荡在溪水之下,一时竟也分不清自己对她复杂的情感。
她分明恨极了她。
可现在云惟烟承认,她有点不想让她死得那么草率。
涌进耳鼻的溪水好似搅扰了她的思绪,云惟烟不停地有游向其他未搜寻过的水域,从担心惊忧逐渐心生麻木。
没有。
全都没有。
这片水域根本没有云含眠的踪迹。
以往她最顺手最熟悉的地方,可现在她忽然感觉十分陌生。
云惟烟不知疲劳地继续朝各处游去,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岸边被蛇鞭控制的洛轻竺疯狂地抽打着这片芦苇荡,誓要将它夷为平地。
长期泡在水中的眼珠已经充血,视线中忽得闯入一个往下沉的人影。
云含眠!
被这背影刺激的云惟烟瞬间打起精神,飞快地游向她。
云含眠被水草缠住了双足,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身边,紧闭双眼,背上溢出的血液,好似挨了洛轻竺一鞭。
废力地解开了水草后,云惟烟双手接住了云含眠,浑水让她也有些难受,身子感觉沉甸甸的。
云惟烟甩了甩头,强撑着一口气,带起云含眠就往水面游去,小苇毕竟是凡人,再熟悉水性,可也做不到在水下不用呼吸。
她边游边时刻注意着云含眠的状态,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陷入昏迷的云含眠双唇发紫。
糟糕!她快窒息了!
顾不得往日的恩怨,云惟烟当机立断地俯身吻上云含眠的嘴唇,柔软的触觉从唇瓣传来,好像吮吸着人间的棉花糖般,似有非有的甜味弥漫在二人的齿间。
云惟烟缓缓为云含眠渡气,手怜爱地抚摸她背上的鞭痕,支撑着她不再往水底坠落。
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可她清楚地明白,那是小苇为她所流的。
第32章 前尘往事(五)
凭借对附近地形的熟知, 云惟烟连托带拽,好不容易绕过洛轻竺,从溪水的另一头将她带到岸边。
逆游而上消耗了她最后的体力, 云惟烟把人拖到溪流附近的树丛,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手脚发软地半倚在树干上。
“云含眠啊云含眠。”
她两眼放空地盯着平躺在地上的人, 周身湿漉漉的, 衣裙被水流中的杂物割破,残碎的布缕仍掩饰不住她姣好的容颜。
“我已经救了你两次,算对你恩重如山。”
云惟烟自言自语道, “那你该怎么报答我, 事先说好, 我才不要你像话本子上写的以身相许。”
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云惟烟深深地看了她眼,随即偏过头, 小声嘀咕道, “下次我可不会再救你了。”
山风袭来,云惟烟搓了搓臂膀, 认命地哀叹一声, 俯身将云含眠拉起背在肩头,抚住粗壮的树干, 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云惟烟对“家”没有所谓的归属感, 但一想到失明的筱竹在茅草屋等她,小苇的心窝便暖洋洋的。
云惟烟难以理解小苇对筱竹的感情, 若非身体的本能一直在影响她, 她早已抛弃筱竹自个儿走了。
轻易对她人交付感情,在云惟烟看来, 简直是世间最愚蠢的事,没有之一。
多年在修仙界纵横的经验告诉她,无论何时都应该为自己留下退路,尤其是对待像筱竹这类人,就不能有交集,因为容易成为被拿捏的软肋。
当然,只要足够绝情,世上便无人可以威胁她。
气若游丝的人沉重压在她的肩上,云惟烟无奈地甩了甩头,放弃了把云含眠原地丢弃的想法,轻一脚重一步,晃晃悠悠地绕道走下山。
夕阳西下,浮光掠影,山路的尽头,斜着一瘦弱的背影。
云惟烟抓紧垂在她脖颈处的手腕,下意识地驻足在原地,静静地望向站立于不远处的人。
她显然已经老了,逝去年华的发丝在夕阳的照耀下银光斑驳,微微佝偻的身形倚仗掌心的木棍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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