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惟烟将筱竹葬入槐江山的灵脉附近。
山青水绕之地, 意在宽慰她的灵魂。
毕竟有养母这层情分,云惟烟不顾自身伤势,暂代小苇为筱竹披麻戴孝整整七日, 脸色瞧着愈发憔悴。
她遵循了筱竹的遗言,取出了藏在她眼内的庄梦境。
从宁霜口中得知, 筱竹正是因为强取神器, 又无法控制它, 被迫将此物一分为二,不得已才用身体镇压。
“所以娘过度衰老……”
云惟烟跪在灵堂,双目失神地喃喃道, “我一度以为是她中了毒, 才会比凡人老得更快些。”
“小苇, 我想你应该将它打开来看看。”
云含眠把筱竹特意留下的宝物塞进云惟烟手中,此物乃伴随她一生的本命宝器——小小的铃铛。
以歌喉入道,铃铛迎风动, 发出清脆悠扬的响声。
云惟烟五指握紧铃铛, 指尖的冰凉触感让她怔了下,原本泛红的眼眶又再度蓄满泪水。
宁霜见状施法催动宝器残存的灵力, 筱竹婉转动听的声音从铃铛内缓缓而出。
云惟烟乍一听到筱竹年轻时的声音, 还有些不习惯,但小苇的本能又让她对此音不自觉地产生好感。
她一字不落地听完了筱竹专门记录在铃铛内的叮嘱, 犹如被泼了盆冷水, 让云惟烟瞬间清醒。
果然,这个梦境没那么简单。
筱竹不是云家的后人!她只是云家的家生奴!
被遗弃在槐江山的小苇竟然才是正儿八经的云家主家之子!
这个消息好似榔头, 重重地锤破了云惟烟对先前所有的推测。
一个孤女, 被主家有意弃养在拥有神器之地。
云家灭亡后,家族世代的仆人才寻来此地, 把这个真相瞒了小苇将近二十年。
太讽刺了。
云惟烟心底气极反笑,面上仍旧是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为了确保庄梦境只能由云家人开启,云家丧心病狂地以拥有自家血脉的孩子的气运供养庄梦境。
干了缺德事儿,被灭门也是因果报应。
激怒云惟烟的不仅仅是云家的布局,更是筱竹对小苇留下的遗愿:务必以神器复兴云家。
云惟烟:……
这一大家子人脑回路清奇,毁了小苇的前半生,还要道德绑架她的后半生为云家鞠躬尽瘁。
她收好铃铛,垂下眼眸,冷声询问宁霜,“你呢?庄梦境归属已定,你留在我身边又有何目的?”
“小苇。”
宁霜附身跪在云惟烟的身旁,神色不变,当着云惟烟的面,规规矩矩地朝筱竹的灵牌磕了三个头。
“你的族亲满门遇害,我在宁家人微言轻,亦算无家可归。”
她偏过头,眼神专注地看向小苇,面色隐隐染上一丝绯红,“你曾救我于危难之间,如若你愿意,我愿意陪你走一辈子。”
“为何?”
这句质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云惟烟从不相信世上有人能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哪怕遇见过像许子衿般赤诚的人,她也不会动摇这个观念。
尤其是她知道宁霜体内藏着一个云含眠的灵魂,她必须愈发谨慎,一步错步步错,绝对不能被困在梦境之中。
宁霜张开双手,浅浅地圈抱住小苇,尾音轻柔道,“因为——”
她笑了下,贝齿间袒露出一句惊人的言语。
“因为我心悦于你。”
“我对你一见钟情。”
小苇慌忙地推开身旁的宁霜,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宁霜你疯了?”
“我很清醒。”
云含眠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双手,直勾勾地盯住小苇,偏执在清冷绝世的面容上展露无遗。
云惟烟头次见到这样的云含眠,明明出尘胜似九天之上的谪仙,眼底却填满了对小苇势在必得的野心。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让云惟烟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哪怕她知晓其中有诈,心底被云含眠的举止刺激得澎湃滚烫。
云惟烟摸了摸微红的耳尖,闭目压下躁动不安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你说笑了,你——”
“我会以行动向你证明。”
云含眠直接打断她的话语,语气坚决,“喜欢便是喜欢,无需理由。”
在云惟烟呆滞的神态下,云含眠起身离开了灵堂。
过去了许久,云惟烟才找回飘散的思绪,情蛊都没做到的事儿,小苇救了两次就成功了?
云惟烟边烧着白色的纸钱,边在暗自感慨,喜欢是可以装出来的,她倒要瞧瞧云含眠究竟想干什么。
修仙界关于神器的明争暗斗,历经数百年,葬送无数天才修士,以最后的神器“断水刀”花落浮梁而落幕。
在各大门派世家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槐江山有一门派强势崛起。
汇山川之美,聚灵气之众。
云川手握神器之一的庄梦境,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既向全修仙界广纳弟子,又独创出一套绝无仅有的剑法,逐渐扬名四海。
凭借着槐江山灵脉,云川弟子修炼进度堪称一日千里,短短百年,拥有了数位不低于天人五衰的核心弟子。
小苇,或许应该称为她云惟烟云掌门。
在建立云川后,小苇翻阅典籍,从“天水一色惟春雨,袅袅炊烟赠人间”择选出两字,取下了自己的名字。
鉴于世家传统,表字应由长辈选定,云家除她再无族人,她便放弃取表字。
在从无到有的建宗立派过程中,宁霜切切实实地做到了当日她在筱竹灵堂对云惟烟的承诺。
她陪伴云惟烟走过百年岁月,无论好坏,她都决意与她同生共死。
甚至隐姓埋名,藏于暗处,成为云惟烟使得最顺手的一把利刃。
“惟烟。”
洛轻竺神色不耐地拍了拍云惟烟的肩膀,催促道,“今年的选拔大典即将开始,你愣在原地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云惟烟回过神抬头正视面前之人。
洛轻竺因为与上玄的梁珂交往过密,彻底惹恼了清瑶仙子,被瑶台除名赶出宗门。
而梁珂接任上玄掌门后,顾忌上玄与瑶台的门派关系,逐渐疏远了洛轻竺。
三十年前,被两大门派厌弃的洛轻竺寻到了云川。
她递给云惟烟一坛上好的烈酒,苦涩地说,“小苇,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了。”
洛轻竺一口闷掉瓷杯中的酒水,半醉半醒地笑道,“听说你云川广纳英才,前任瑶台掌门座下弟子特意来拜入云川,你可要我?”
云惟烟拿起酒坛,仰头豪饮一口,将酒坛重新塞进洛轻竺手中,唇角微扬,朗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云川的大长老了。”
没曾想,洛轻竺这大长老一当就当了三十年。
云惟烟收回思绪,轻笑一声,与洛轻竺并肩朝大殿走去。
大殿的正门前有人等候她多时。
现今的宁霜颇有当年云含眠治理云川的风范。
虽然在云惟烟眼中,宁霜就相当于是云含眠。
但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将两人彻底分开。
宁霜和云含眠拥有同一张脸,连性格都大差不差,可她还是能够分别出她们之间细小的不同。
理智不停地告诉她,宁霜的种种行为极有可能是云含眠演出来,可身体的本能却一次次地蛊惑她的心。
小苇始终不是云惟烟。
正如宁霜不可能成为云含眠。
云惟烟偶尔会想起百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没有一刻,云含眠流露过真情?
她好似夹紧外壳的河蚌,守在外面的云含眠一点点地消磨着她的耐性,企图撬开她坚硬的外壳,获取她柔软的内心。
云惟烟说不清她对云含眠的感情,她不明白,注定为什么互为死敌的两人,在区区一个梦境之中,彼此却相互扶持?
如果云含眠是宁霜就好了。
她不喜欢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云家嫡女。
如果……
云惟烟深吸一口气,隐去自嘲的神情,果然受了身体本能的影响。
“掌门。”
云含眠走上前拦住云惟烟,对洛轻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开。
洛轻竺堂而皇之地朝云含眠翻了个白眼,面色不悦地转身离去。
“可有要事?”
云惟烟提起警备,不再想与云含眠有过多接触。
她害怕她对她真的动心了。
飞升得道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其乐融融地手拉手一起玩耍。
一旦关于修仙界各大既得利益体,就会如同这数百年的争夺神器般,成为你死我活的斗争。
有人利用她牵制阻挠云含眠,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迎接飞升的云含眠。
“掌门你瞧。”
云含眠察觉出云惟烟的心不在焉,将藏在背后之物拎到她的面前。
“这是?”
云惟烟凑近仔细辨别,云含眠提着它的后颈伸手往前递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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