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上头之前,酒精过敏的身体已经开始泛红,烧了一腔温度。
赛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些眼波流转之下,空洞的底色。
于是她轻声问:“姜颜林,你还清醒吗?”
姜颜林并不想清醒。
她只觉得外面很冷,这里很暖和,所以不想动弹,不想松开。
赛可又问:
“刚刚那两个男生是来找你的吗?”
姜颜林想了半天,才随口回答:
“不记得了,可能是我同时约了出来,撞到一块了吧。”
好巧不巧,那两人互相认识,场面一度有些微妙。
姜颜林毫无压力地装不认识他们。
圣诞节的邀约实在太多了,随口答应下来,又忘记的,也很多。
但她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生气。
横竖不过是工具,一茬又一茬的报废,不值得花时间修复。
姜颜林也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功利的。
是从怎么也躲不开纷纷扰扰,所以顺势而为。
还是说她也想看看,这些空无一物的人到底能丑态百出到什么地步。
“昨天我还删了个泰国人。”
姜颜林靠在赛可身上,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笑。
“他那点心思都藏不住了,还以为能PUA到我,我就想看他到底能有多蠢,结果发现也就那样。”
姜颜林说着,头有些晕,缓了一下才压住那点翻涌的感觉。
赛可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你最近有点高度消耗你自己了,这样只会更累。”
忙到不能停歇的工作,见缝插针的打游戏和聚餐,牵扯不断的各式各样的人际关系,她连轴转着,好像要把自己最后一分钟时间也给挤压干净才肯罢休。
很多朋友看不出来,就连关系很近的林小七也没意识到问题。
但赛可看着她,却感觉看到了一个压迫自己到了极限的人。
“你为什么这样对你自己?”
借着酒意,她说话也摒弃了迂回。
“你明明就不喜欢做这些事,你连这些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为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
喝醉的人,似乎没有把这些话太当回事。
就好像她耍着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玩儿,真的是她无聊的乐趣一样。
但在这之后,一直到聚会结束,姜颜林都没再靠在赛可的身上。
圣诞节结束的第二天,朋友们在群里打视频聊着天,约下一次喝酒。
姜颜林进来的时候还是很平静,却丢了个很不平静的宣言。
她要开始戒酒了。
“不是好东西,早戒了早好。”
说完这些,她就挂着视频继续忙工作。
赛可没有提过一次那天晚上的对话,只给她寄了那几瓶酒。
姜颜林把这些酒珍藏进了柜子里,她知道,自己也许再也不会打开它们。
可没了酒精,没了那些无聊的恶作剧,姜颜林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发泄途径。
于是就把自己塞进工作里,没日没夜地努力,一件接着一件,不给自己休息。
身体和大脑都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消解情绪。
哪怕她明白,这种方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消解。
而是让它们一点一点,沉入了幽深的池底,狡猾地等待着下一次的沸腾。
姜颜林锁了酒柜,不打算再给它们这种机会。
陈语然很喜欢在深夜给姜颜林打电话,将那些破碎的心情一一道出,她知道,姜颜林一定能给出最好的建议和宽慰。
所以她喜欢称姜颜林为“姜老师”,像一位给她方向的人生导师。
时间久了,陈语然便忍不住好奇:
“姜老师,为什么你能这么懂我在想什么呢?你是人类观察大师吗?”
姜颜林故作高深地叹口气,“这都被你发现了,是的,其实我是神医,专治你这种有问题的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
陈语然不高兴地反驳,但她思维很跳跃,马上又问:
“那你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会找谁倾诉呢?”
还会有比姜颜林更厉害的人,能帮她,宽慰她吗?
答案是没有。
因为姜颜林不需要被医治。
再好的心理医生,也无法在一场对话中突破她的防线,反而会被她抓住破绽,反客为主。
给了钱还要陪对方聊天,这种事情姜颜林在二十岁那年做过一次后,就再也不去犯傻了。
陈语然还不明白“久病成医”,只向往着有一天能成为姜颜林这样的人。
姜颜林却觉得,她这样就很好。
有个朋友总跟姜颜林抱怨他的妹妹,“好吃懒做,没点责任心,也没有一技之长,跟你真是差远了。”
姜颜林却笑着反问了一句:
“这不正好说明,她过得很幸福吗?”
好吃懒做是因为有人替她勤劳,没有责任心是因为闯了祸有人兜底,没有一技之长大概率是你们这些长辈宠着她,让她没有对未来的焦虑。
朋友那时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只希望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姜颜林却不喜欢无忧无虑。
呆在舒适区太久,人的惰性就会侵蚀大脑,贪图安逸。
但她也明白,在苛刻自己这件事上,她做得总是很出格。
那些从来没有得到过释怀的愤怒,那些无处伸张的恨意与憎恶,那些再也没有收信人的哀怨与思念,都沉甸甸地装在她的心脏里,每一个切面,都黑成一团火焰。
该不该宣泄,如何宣泄,从中学时代就学会了闭上嘴不为自己辩白的小孩,已经不记得告状的格式与字眼。
“他们辱骂我,欺负我。”
——全学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欺负你一个?
“他们欺骗我,辜负我。”
——还不是因为你太蠢了,这种人都信。
“他们追求我,再抛弃我。”
——反省一下你自己的问题,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他们抹黑我,中伤我。”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自己太张扬了能怪谁。
套公式是最简单的答题方式。
姜颜林学得太努力,也学得太彻底。
唯一没能学会的,就是向任何人低头示弱,跪地求饶。
不要辩解,那是讨厌你的人等待你跳下的自证陷阱。
不要委屈,那是最得不到理解的憋屈。
不要后退,那是你拼尽全力才为自己挣来的一亩三分地。
不要认输,在这世界上唯一不该被你背弃的,是曾经的自己。
不要流泪。
会看不清楚谁的嘴脸是高高在上的讥笑。
姜颜林严格地执行着自己为自己定下的规则,直到它们成为本能。
但她依然看得见,在躯壳的深处,还有熊熊怒火在燃烧。
想要烧光一切,想要烧灭每一个自我。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累了。
“姜颜林,你为什么一直沉默。”
侧躺着的人看着她,手指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她的长发。
姜颜林抬起眼,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面前的人又是谁。
裴挽意松开了她的发梢,刮了刮她的鼻尖。
“是因为我没让你做,你不爽了吗。”
姜颜林冷笑了一声,“我没有那么纵欲。”
裴挽意弯了弯唇角,带着点调笑,轻声道:
“是吗?可是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我今天就被做死在这床上。”
姜颜林知道刚才的自己有些失控,裴挽意忍到现在才说,也算好脾气。
思绪在唇边徘徊了一圈,最后姜颜林还是吞下了解释。
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面前的人却忽然道: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
姜颜林愣了下,没太明白这句话。
她抬起眼,看向裴挽意,无声地问询。
裴挽意的黑发还半湿着,凌乱地落在她的脸上,肩上,床单上。
初见时是张扬傲慢的一张脸,总没什么情绪在眼里,此时却因为在月光下无言地注视,给人一种温情的错觉。
她拉住姜颜林的手,缓慢地,温和地,让那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姜颜林有一瞬间没能回过神。
裴挽意的笑意只在眼底,她勾了勾唇角,声音好似蛊惑:
“你想对我做的,现在可以做了。”
掌心的触感是柔嫩的肌肤,光滑的脖颈线条优美,大动脉清晰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随着她的心跳一同加速。
姜颜林不知第几次在心底感叹。
——这真的是很美的一具身体。
如此完美,却并非空无一物。
那些高傲,冷漠,不可一世,都是细腻的白玉上最精美的纹路,让摘取变得极为遥远,仿佛只看一眼,已经是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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