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这样吻着自己,就会给姜颜林太过不真实的错觉。
——就像是,被人当作了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亲吻,拥抱,抚摸,与一点点的试探和浅尝辄止,都无尽的温柔。会轻柔到怕弄疼她,会反复探索怎样才能取悦她,会耐心地哄着她张开,给她足够的时间感受,再一点点让她接纳。
有时姜颜林也会觉得她过于温柔,让渴望变得更口渴。
却又无法不为之动容。
此时此刻的这一个吻,却天翻地覆般,抹去了“祁宁”在她这里留下的温度。
姜颜林想,她是真的恨自己。
恨到愿意违背她的一切,自尊,骄傲,矜持,和贯彻一生的从容。
这哪里值得。
这从来都不值得。
温热的咸苦,滑落进了唇里,被纠缠的唇舌淹没,分不清苦涩是谁的,又被反刍给了谁。
姜颜林扬着头,放纵自己,沉入了这一刻的被索取。
她对祁宁,总是学不会拒绝二字。
明知友情已经悄然变了温度,她却拒绝不了祁宁的靠近。
明知缔结关系就是按下真正的倒计时,她也拒绝不了祁宁伸出的手。
明知这场美梦只会让人愈发不想醒来,她仍然一意孤行,接纳了祁宁在清晨与黄昏的每一个吻。
她明知,前往那个雪夜,便是握住了倒转的沙漏。
却贪心到了自己骗自己。
“波士顿那么远,你赶得上开学吗?”
登上飞机前,母亲打来了电话,一遍遍忧愁叮嘱着,却始终放不下心。
姜颜林站在休息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天色,和玻璃窗上倒映出的那道身影,最终也只是轻声道:“我只去两个月。”
再让她做两个月的梦就好。
姜颜林在心底无声地哄骗自己,就像在深秋的那个夜里,也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姜颜林,你出生之后,妈妈就一直在做一个梦。我总梦见你不见了,到处都是人,但我找不到你。”
姜颜林怔了怔,看着窗外,一时忘了反应。
母亲叹息一声,“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离开我的。”
“去吧,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不用担心我和外婆。”
姜颜林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自私冷血的人。
她不甘心认命,不甘心一生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所以她可以摒弃一切的束缚,只为了往前走。
命运给了她糟糕透顶的开局,也没有给过她怜悯。
但却给了她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在她选择放弃高考,离开学校回家养病,连毕业证都是老师寄送过来的那一年,周围亲戚都在对母亲说:“你这孩子可怎么办,一辈子都要完了”的时候,母亲没有真的放弃过她。
在她打暑假工闹到报警,做兼职被诈骗负债六位数的那一年,母亲也没有放弃过她,竭尽所能地给了她帮助,哪怕杯水车薪。
在她债台高筑,却再也不肯出门工作,把自己关在家里美其名曰发展自由职业时,母亲生气过,伤心过,最激烈的争吵都爆发在这一年。
可她依然没有说过,不会再管姜颜林。
姜颜林一直都明白,母亲一辈子勤恳本分,没有办法在眼光长远性上,和物质经济上真正给她带来帮助。
但仅仅只是在那些年,给了她饭吃,给了她地方住,姜颜林就已经十分知足。
没有这样遮风挡雨的地方,姜颜林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迈过那个坎。
母亲从没觉得她可能会成功,但也容忍了她在家里暗无天日地工作了四年,顶着周遭亲戚长吁短叹的“溺爱”、“教育失败”的骂名,一言不发地,爱着姜颜林。
直到姜颜林终于离开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去了更远的地方,她也没有抱怨过一句——你是不是只在乎自己。
没有过“你为什么不结婚生孩子”。
只有“当我离开之后,会不会有人照顾你”。
没有过“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上班”。
只有“我为你感到骄傲”。
波士顿太远了,远到已经超出了母亲的认知,她只知道,那是连坐飞机也要二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的地方。
“她很爱你吗?她会好好对你吗?会不会是骗你过去的?落地之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在哪。”
一句一句的唠叨叮咛,啼笑皆非的最后,是长久的沉默。
姜颜林那一瞬间,想过要不要,就别去了。
反正她早已明白,结果也不过是没有结果。
可当目光停留在玻璃窗上,看清那张侧脸时,一生都未掐灭过的不甘还是占据了上风。
——要我放弃,凭什么。
凭什么。
两个月的倒计时一天天流逝的日子里,姜颜林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但她不知道究竟该问谁,也不知道谁可以回答。
出身不是她的错,得不到的痴心妄想也不是她的错。
一辈子挣扎在改变命运的道路上,沿途一路走,一路丢,不肯回头,不愿后悔,是否也不该是她的错。
姜颜林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那不甘的焰火还燃烧着,烧了好久,好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姜颜林很喜欢波士顿的雪天,白茫茫的一片,满足了出身南方的小孩最梦幻的想象。
所以当倒计时一点点逼近的那些天,她坐在窗前,望着屋外的雪夜,也承认过那些遗憾。
——这样美的雪,下一年,便不再是我陪你看。
从波士顿到东京,飞行的时间远远要比来的时候更短暂。
在提前海审租下的出租屋里安顿下来没几天,中国就宣布了全面解封。
姜颜林收到消息,连夜给母亲打去电话,对这突然的转变感到茫然,却也实在松了口气。
她们都真切地期望着,往后的日子能正常起来,从东京到家里,也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这距离绝不会遥远。
姜颜林耐心地观察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边准备入学的手续,一边安顿生活,连工作也没有落下过。
她甚至不会再在忙碌中想起那些夜里,拥有过的体温与气息,又或者清晨的那一杯,温和地端给她的热牛奶。
姜颜林想,这个冬天,也许没有那么难熬。
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向前。
每一个暂时停下来歇息的人,都能在春暖花开的那一天,再次提上行李,迈向属于自己的一往无前。
直到那个春节前的深夜,姜颜林第一次在东京的凌晨一点,接到了来自国内的电话。
来电的人,却不是母亲。
那时候的姜颜林,也意外于自己的波澜无惊。
从订机票,到匆忙收拾行李,再到花费时间违约退租,赔付掉每一笔违约金,最后她拎着简单的行李,踏入了成田机场。
起飞前,她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半年后的某一次酒局上,朋友的朋友喝了很多酒,在角落里暗自神伤,而周围的人都不敢去劝她。
唯独姜颜林不明所以。
相熟的朋友便拉着她,到了更远的吧台,简单概括了几句。
“她啊,刚刚在伦敦硕士毕业,连大公司的offer都拿到了,临入职前接到电话,家里人病危,不得不放弃一切回来,陪了长辈最后一程。现在刚处理完后事,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呢。”
那时的姜颜林听完,也只是沉默片刻,才笑着道:
“坏的过程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的,她只要往前走就好。”
只要往前走就好。
后来的姜颜林,也是这样安慰母亲的。
“……我那天出门要是小心点,就不会偏偏在你外婆出事的时候,断着腿干着急了。都怪我。”
这一年的确是流年不利的典范。
母亲断了腿,在家养了几个月,都没告诉过姜颜林。
外婆想给她买只鸡炖汤喝,起了大早就去赶集,却在下公交车的时候,因司机没看见她,提前发动了车,导致她摔进了医院。
八十岁的老人经不起摔,但进了医院之后,却发现更要命的不是这一摔,而是检查出的各种疾病。
糖尿病,心脏病,眼睛视力下降到几乎看不清,几度在家休克过,都无人发现。
和她住在一起的舅舅整日泡在麻将馆,连饭也没给她做。
等进了医院,他也只是象征性过来看了一眼,就又谎称要上班,匆匆溜了。
生怕谁拉着他,让他留在医院看护。
那几个月,姜颜林自己花钱找了医院看护,又给母亲打了几万块钱。医保能报销的部分有限,外婆的养老金也早就被舅舅败光,母亲一直都在倒贴钱,面对手术费却是捉襟见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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