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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原来那么长_顾徕一【完结+番外】(87)

  于是她只是抬着眉眼笑笑:“谢谢您。”

  拎着糖油饼往自家的四合院走去。

  走到门口却又不敢敲门,就那样直挺挺站着,春日的阳光烫在她后颈,令她后脖根发紧。

  恰好这时马主任走出来,一边扭回头抱怨程副主任:“没开没开,都跟你说了那家糖油饼摊还没开呢,非要我去看什么看……”

  说话间,撞见了门外的程巷。

  程巷勉强扬了扬唇:“那什么,我刚好在附近办事,以前听程巷说您二位爱吃这个,我便买了点带过来。”

  马主任接了她递上的袋子。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马主任叫住她:“哎,姑娘。”

  程巷回眸。

  “小巷她,”马主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程巷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其实是跟马主任学的。马主任问:“她还跟你说过我们的什么?”

  程巷笑了。

  她站在越过四合院灰瓦屋檐打来的一束斜斜阳光里:“她说程副主任天天在家拖地,抱怨你的头发到处掉,你就很得意的说掉了这么多,你的头发还是浓。”

  “她说每次你感冒,程副主任都会瞒着大夫,悄悄给你买一个冰淇淋,说这样能降体温,说他从小就这么吃。”

  “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每次出门去胡同里遛弯儿,还是手牵着手。”

  马主任摇摇头:“现在不牵啦。”

  程巷看着她。

  “我们的女儿,她连个相伴一生的人都没找着就没了。我们不能牵啦,她看了,多受刺激啊。”马主任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糖油饼:“姑娘,你吃早饭了么?没吃的话,我打了豆浆,一起吃点?”

  程巷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很用力的点头,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马主任在四合院里支一张小圆桌,拿大瓷盘装了程巷带过来的糖油饼,自己打的豆浆则装在一个搪瓷大碗里,淡黄色,有很复古的国民水墨印花,谁要喝,就自己拿小瓷碗盛一碗,加多少糖全凭自愿。

  马主任血糖高,她不加糖。

  四合院地板上铺着小块的方砖,磨损已很严重了。四周种着槐树、枣树,还有程巷卧室里的梧桐树露出头来。其实气味没那么好闻,因为邻居大爷养的鸽子把随处都当厕所。

  暖气从屋里熏出来,三人坐在屋檐下,感受着早春的阳光。

  程巷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机会。

  跟父母坐在一起,吃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

  她躺在漫天飞雪的斑马线上时,除了陶天然,想的就是这爸妈喜欢的糖油饼。因为她冷,特别冷,人一冷胃里就空,总要想一些扎实的、温暖的、能填饱自己的心和胃的。

  吃完早饭,照例是程副主任收拾桌子。

  马主任问程巷:“你忙么?”

  程巷赶紧摇头:“不忙。”

  从前在父母面前,总是很忙。忙着去跟闺蜜看电影,又或者约人去逛新开的商场,甚至哪怕自己摇晃着双腿趴在卧室里刷手机,父母敲门进来问“忙不忙”,也要拖长音调应一句“忙的呀,别打扰我——”

  好像只有到了这时候,才会忙不迭的说“不忙,一点都不忙”。

  能跟你待很久很久。

  想跟你待很久很久。

  马主任:“那你要不忙的话,就陪我扒了蒜再走吧。”

  搬两个小马扎坐在四合院里,面前一个簸箕里装满独头蒜。马主任问程巷:“你会么?”

  “会。”

  马主任这个人,一特别讨厌叠衣服,二特别讨厌扒蒜。

  从程巷小时候开始,她每次给程巷五毛钱,后来涨价到一块,指挥程巷帮她叠衣服,或者扒蒜。

  所以程巷叠衣服叠得特别好。扒蒜也扒得特别好。

  以前和陶天然一起租房子的时候,她就总是把陶天然的衣服,叠成很规整的小方块。

  这会儿两人坐在小院里,邻居大爷养的鸽子咕咕咕在脚边漫步,马主任回身在竹篓抓一把晒干的玉米粒,撒到地上,它们就倒腾着细细的脚过来啄食。

  程巷能感到马主任对她态度的变化。

  从一开始对她极度排斥,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程巷。

  到现在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待在一起却又叹气,也是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程巷。

  程巷在心里琢磨:这是不是说明马主任和程副主任,要稍微走出来一点了。

  马主任瞥她一眼:“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来。”

  “嗯?”

  “你也是,还有我们小巷最好的朋友子荞也是,总想劝我们走出来。”

  “那您……”

  马主任笑着摇摇头,将一个扒好的蒜头丢进袋子里:“没可能的。”

  程巷低着头,指甲抠到自己的指腹。

  “我们都没跟她好好说一声再见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得出来的。”

  告别程副主任回到家,程巷发现自己在屋里来回来去的兜圈。

  抱着双臂兜圈。

  咬着手指头兜圈。

  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垂着手臂兜圈。

  她是在想,她刚刚穿到余予笙身上的时候,特别想说出自己是程巷,就因为怕身边的人难过。

  因为她出事得太突然,她与亲友从未有好好说“再见”的机会。

  到了现在,陶天然为什么要哭?

  因为回过神来了?也觉得遗憾?

  甚至是……愧疚?

  程巷不知道陶天然是否会感到愧疚。为不够爱她这件事感到愧疚。

  别了吧,程巷想,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有人深爱,有人不够爱,爱这件事之所以让人辗转,就因为它从来不是双向箭头。

  哎这么一想,她又有点替乔之霁和余予笙感到难过。

  乔之霁也是一样,从未获得跟余予笙说一声“再见”的机会。

  再见乔之霁,是又一次看珠宝制作进度的时候。

  陶天然去了外地出差,没露面,由程巷带着乔之霁去工作室。

  程巷问:“乔总看一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么?”

  乔之霁摇头:“没有。”

  那枚以“梧桐”为设计主题的胸针,在渐渐成型。

  两人走出工作室,乔之霁还是一副大佬样,黑长直,长款大衣配阔腿西裤,看起来神色冷淡,并没有与程巷多说一句。

  她解锁自己的路虎,正欲上车的时候。

  程巷在她身后主动问:“一起喝杯咖啡么?”

  乔之霁转回头来。

  ******

  程巷以前就总在小某书上刷到什么网红田野咖啡,一杯四五十,吓死她。

  昆浦的工作室坐落市郊,到了现在,她坐上乔之霁的车,两人一起往前开,在窄窄的田埂上往前穿行,停在一座白色屋顶的铁皮小屋前。

  下车,落座,这原木的吧椅连清漆都没上,硌着她的屁股,面前一条窄长的白漆吧台,边角处被雨水锈蚀透出铜黄的瘢痕。

  程巷扫桌面的二维码,看一眼:

  这些名叫【盛夏的忧郁】、【菠萝的快乐】的咖啡,到底啥味儿啊?

  程巷问乔之霁:“你要忧郁还是快乐?”

  哈哈,这句话问得真文艺。

  乔之霁:“随便。”

  程巷想了想,还是给她来杯忧郁吧。大佬都是忧郁的。

  至于她自己,还是来那什么【菠萝的快乐】吧。至少她能揣测出是什么味儿的——菠萝味呗。

  一杯六x十。好好好,至少她们坐在这景观位上,吹着初春的寒风,望着面前一大片枯黄的稻田,可能这一百二,就是为这文艺的氛围买单。

  两杯咖啡送上来,杯口被抹了一圈海盐的那杯,被推到程巷面前。

  程巷抿一口,有点懵:

  这,也没有菠萝味啊。

  她看着身边的乔之霁也抿一口咖啡。大佬嘛,总有一种八风不动的气质,她实在揣测不出,乔之霁的这杯咖啡里,有没有盛夏的味道。

  程巷放下咖啡杯,舔舔唇:“那个。”

  乔之霁看着她。

  程巷:“你,为什么会怀疑啊?”

  她想问乔之霁为什么怀疑她不是余予笙,但不知说到什么程度会触发系统,因此说得格外隐晦,跟对暗语似的。

  “我没有怀疑。”乔之霁淡淡道:“我很肯定。”

  “哈哈哈。”程巷道:“这不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吧?”

  乔之霁瞥她一眼:“你是来跟我谈唯物主义价值观的吗?”

  “嗯……”程巷斟酌着用词:“你跟我之间,我们故事挺多的,对吧?”

  看了余予笙的日记后,程巷真好奇这二人的故事。

  “故事不多。”乔之霁:“你记得些什么?”

  乔之霁是个聪明人。她说的不是“你知道些什么”,而是“你记得些什么”。

  “我记得你是我的家教。”

  “嗯。”

  “那,我们是在我房间学习么?”想想有点刺激。那年妩媚的余予笙才十八岁,穿校服和白袜子的青涩。乔之霁也不过才上大二,想必没现在这么大佬,其实她五官长得很柔,周身的气质又透着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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