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芬戴老花镜看手机,见她出来了,关切说:“量体温没有, 多少度?”
“量了,36.8,没事了。”赵时余拉开椅子, “感冒小问题,没大碍,家婆你们放心。”
吴云芬拿体温计让她当场测了一次, 低于37℃。
温允后两步出来,用一次性洗脸巾擦擦水,扔垃圾桶,到另一边坐下,离赵时余有点远。
赵时余和吴云芬聊了会儿天,说着说着,人就落到温允旁边了,原本隔了起码三米多远,赵时余面不改色搬起椅子,温允不坐她边上,她麻利连人带椅子过去。
除了温允本人有些许拘束,其他人没觉着哪儿不对,习以为常了,两人打小感情不错,赵时余经常这么干,不黏温允才不正常。
她俩都在,吴云芬正好有事要讲,她和赵良平要出一趟远门,预计离开一个月出头,中旬就走,最早八月底回四平县。
正天中医馆每两年搞一次外出义诊,到乡下或偏远地区给人免费看病,前些年基本是老夫妻两个轮流带医馆的年轻医生出去,今年有所不同,他们一年比一年老了,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大不如从前,一个人带队太吃力,因而夫妻二人决定一同前往。
吴云芬放不下家里的两个孩子,高考分数没出,志愿没报,决定是决定,出发之前还能改,吴云芬找她们商量,毕竟今年特殊,还是得以她们为先,看两个姑娘的想法,是希望他们留下来,还是怎么样。
赵时余知道中医馆今年又得出去义诊,用不着吴云芬单拎出来讲,张姨小邹姐他们老早就在讲这个了,她知情的。
有点惊讶家婆会特地找她们谈,按照往年的情况,老两口志存高远又理想主义,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事业狂,天上下刀子也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吴云芬忽然提这些,赵时余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你们去吧,没事,志愿不早都定好了吗,等分数出了我们自己看着办,也会跟你们打电话。”
吴云芬说:“我留下也可以,只是先跟你们商量,看看你们的想法。”
“安啦,你们老操心这些干什么,我们都考完了,又不是小孩儿,多大点事。”赵时余直接定了,该义诊的义诊去,她们暑假也有计划的,绑在一块儿多不自在。
还有另一件事,张姨也要离开了,而且时间更久。
张姨的孙女今年高三,准备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不住宿舍了,她孙女在隔壁市读书,大人们忙工作没空照顾,张姨心有亏欠,这么多年自己都在外面做工没顾过家里,这次再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
张姨的离开比吴云芬他们出去义诊更要紧,在赵家干了三十多年,赵宁是她带大的,后来又带赵时余她们,她上年纪了,明年六十,该退休颐养天年了。
“张姨还回来吗?”赵时余比较关注重点。
吴云芬没说,给不了保证。
那得看张姨自个儿的意愿,赵时余她们上大学了,家里没孩子了,吴云芬他们倒是不介意继续请她,工资照旧,可张姨还回不回是未知数。
人老了更恋家,老一辈最大的心愿几乎都是盼着能和儿女孙辈其乐融融,或早或晚,张姨终归是要走的,她能在赵家干到如今,等赵时余她们高中毕业了再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提出要去照顾孙女,吴云芬他们开不了那个口挽留她。
吴云芬不吭声,赵时余找张姨当面问,可张姨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两边离得不远,我有空会经常过来看你们。如果那边忙得过来,我后面就上你们这儿。”
多半就是不回来了,得长期待在那边了。
赵时余不太能接受现实,在她心里张姨的分量早就超过远亲了,更不是什么花钱就能随便请的普通阿姨,她拿张姨当亲人对待,像吴云芬他们一样的亲人,她没想过张姨会离开,以前还说要给张姨养老来着,让张姨一辈子都待在赵家,那时张姨还乐呵呵答应,夸她有心。
只有赵时余当了真,大人们都当玩笑话。
张姨有儿有女的,怎么可能在赵家待一辈子,也断然不会让赵时余给她养老。
赵时余的亢奋持续不到两个小时,啪地又坠地上,张姨已经收拾好行李,最晚后天出发。
吴云芬叮嘱赵时余,了解她,担心她闹不开心,再三强调不准找张姨生事,别让人为难。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姨也难过,私底下背着偷偷哭过好几次了,舍不得这边,可没法子,她真正的家不是这里,还有一堆家人等着。
赵时余心头比卡了块大石头还憋得慌,她趴温允身前,只敢跟温允倾诉,憋得快折过去了都。
这对她打击太大了,来得太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张姨哪有亏欠那些人,她家以前不都靠她养活,她儿女读书成家买车买房,她都出了钱的呀,她过去白干活还又得倒贴钱进去,在我们家还能挣工资。”
赵时余挺会算账,越琢磨越不得劲。
可惜有的账不能那么算,老一辈甚至整个社会的大体观念如此,不是简单的算账就能衡量的。
温允什么都没说,任赵时余倒怀里,其实也不想张姨离开,可她比赵时余成熟点,人情世故就那样,分别永远是贯穿人一生的课题,没人能交上十全十美的答卷。
她们报了名学驾照,赵时余原本为此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期待拿到驾照就能摸车了,可由于张姨要离去,白天进驾校学车,赵时余垂头丧气的,尤其太阳还晒,排队等练车时她蹲花坛边上,远看着像是被太阳晒化了才没精打采。
赶巧,于闵报的也是这个驾校,相当一部分同学高三毕业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学车考驾照,四平县一个县城,她们报的这个驾校名气还行,在这儿遇到熟人的概率大大上升。
见赵时余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于闵好心问了一嘴,怕她中暑了,摸出包里的藿香口服液问喝不喝。
“消暑的,我还带了葡萄糖,你们有需要找我拿。”
赵时余没味觉似的,接着就喝,不怕苦,滋溜一口闷。
等练车的间隙,于闵和她们聊了十来分钟,没人想聊成绩,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基本是温允与于闵在聊,温允细心,尽量避免尴尬的话题,比如关于家庭方面的,但实际上于闵并不介意,于闵大大方方说她爸妈上个月离婚了,正正赶在高考前,她成年了,夫妻二人也不抢她了,她现在不和父母住,暂住在别人家。
没见到于闵打车过来,步行来的,温允一猜就准:“你住周围?”
“对,我爸的朋友家。”于闵笑着说,女孩儿乐观,不为乱糟糟的事情空伤心,“正好到这里练车方便,走一段就到了。”
温允还记得初中补课,送于闵到机构的那个女人,以为是那个女人家,于闵否认,说:“她还不知道,她在外地工作。”
提到父母离婚于闵都没见得多难过,但说到女人,于闵暗暗叹气,语调里带着旁人难以揣摩的情绪。
温允识趣,不多提了,热心肠一回,告诉于闵:“要是有什么需要,有帮得上的,随时可以找我们。”
于闵接道:“谢谢你们。”
赵时余慢半拍,练了车回去的路上才疑惑:“于闵怎么住别人家,她家不是有好多处房子,咋会搬出去住?”
温允倒是有所耳闻,于闵她爸妈早都各自找新人了,离婚只是补了一道正式的手续,双方都有了新的家庭,哪里还管得了孩子,更何况打离婚官司时于闵被判跟着她爸了,她后妈怀了小孩儿,就更容不下前妻生的女儿了。
“那她怎么不去她妈那里?”
“不清楚。”
“住别人家,又不是亲戚,寄人篱下多难受。”
“肯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时余这会儿的共情能力挺强,本来只是同学的家事,夜里直挺挺对着天花板,她忽而联想到张姨。
张姨在赵家干了这么多年,一定程度上,是不是也算另类的寄人篱下?所以张姨注定离开,有一部分原因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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