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沈嘉言，“至于你和晚柠的关系，我们不回应，不否认，不澄清。”
“保持沉默，就是最大的伏笔。”杨涵声音低沉，“等到法案通过那天，你可以在微博发一条对晚柠的‘模糊’感谢，为以后的官宣做准备。”
“嘉言。”杨涵目光先落在病床上的温晚柠身上，又回到沈嘉言的脸，“你知道，其实最稳妥的是第一种方案，因为即便法案通过，社会认知的转变，不会一夜发生。”
“如果第一时间官宣，大部分民众不会立刻接受，品牌商也会观望，甚至退缩。你的音乐、你的演出、你的代言，所有建立在‘大众好感’上的商业价值，都会受到冲击，你会失去一部分粉丝，失去一些合作······”
病房内骤然安静，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温晚柠静静听着，指尖微微蜷起，却没有打断。
原本这些话，杨涵和沈嘉言聊过一些，她们也都知道会有这种情况，但今天，她还是想当着温晚柠的面再强调一遍。
她不是想劝沈嘉言退缩，不是期待她能改变主意，也不是希望温晚柠可以说服她改变，可能是此刻，她作为沈嘉言的朋友，想把她为爱即将付出的代价说给温晚柠听吧。
沈嘉言没说话。
她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病床边，握住温晚柠的手。
她没看杨涵，也没看手机，只是低头，凝视着温晚柠的眼睛。
转而看向杨涵，释然地笑笑，“涵姐，我第一次落笔写歌，不是为了出名，”
杨涵一怔。
“我不是为了上热搜才拿起鼓棒，也不是为了代言站上舞台。”沈嘉言紧握住温晚柠的手，“我的音乐、初泽的音乐都有它的灵魂，有它要表达、要传达的情感。”
“我们要唱的是爱，真实的爱，是不躲藏、不修饰、不向世俗低头的爱。”
她直视杨涵，肃然道：“如果非要为了这份真实牺牲些什么，我也无怨无悔。只是······”她顿了顿，目光低垂了一瞬，再抬起时，满是歉意与清醒，“对于涵姐你，我很抱歉，让你为此受到牵连。”
沈嘉言继续看着她，声音轻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是必须站在我这边的，你是经纪人，你的职责是维护艺人形象，最大化商业价值，平稳前行，可我······却是一个不能让你‘省心’的艺人。”
杨涵久久未语。随后站起身，走到沈嘉言面前，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动作干脆，带着多年共战风雨的熟稔与温柔，“可当初，我也是因为你的‘不省心’才想要签下你。”
她看了看两人紧握的双手，笑道：“所以，不想那些得失了，无愧于心，就够了。”
温晚柠看着她，眼眶微热，“谢谢，涵姐。”
※
下午，楚念把沈砚和江静接到医院。
沈嘉言开门迎过去，“爸、妈，你们来了。”
江静眼眶一热，快步上前，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真的一点都没伤到？我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就怕新闻有遗漏，也怕你没说实话······”
“我没事，妈。”沈嘉言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真的，一点皮外伤都没有，是晚柠，她替我挡下了。”
她侧身让开，目光投向病床。
沈砚站在江静的身后，顺着沈嘉言的视线望去。
温晚柠靠在床头，脸色仍显苍白，左肩缠着纱布，可精神尚可，正微微笑着看向他们。
“叔叔、阿姨，你们来了。”她想坐得更端正些，以示尊重。可就在她微微用力撑起身体的瞬间，左肩的伤口猛地一抽，尖锐的痛意窜上神经，她眉头倏地皱紧，呼吸一滞，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晚柠！”沈嘉言一眼就看到了她眉心那抹痛楚，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几乎是小跑过去，几步跨到床边，一手迅速扶住她的后背，另一手轻轻压住她的右肩，声音又急又软，“别动了！你别逞强，没关系的。”
她小心翼翼地帮她调整姿势，让她的身体重新稳妥地靠好。
沈砚和江静也紧随其后跟进来，快步走到床边。
江静看着温晚柠，精致的脸庞仍有些发白，左肩缠绕的一层层纱布从眼底扎入她的内心，像一根无声的针，一下下刺进她作为母亲最柔软的深处。
她的目光久久停在那里，仿佛能透过那洁白的纱布，看见皮肉被撕裂的瞬间，看见鲜血浸透衣料的刹那······
眼前的一些，都在告诉她，她为他们保护住了女儿，也都是在证明，她是真的用生命在爱着他们的女儿。
她缓缓伸出手，覆在温晚柠的手背上，力道极轻，却带着千言万语，“孩子······”她的声音微微哽咽，“谢谢你，护住了我的女儿，也谢谢你，
这么爱她。”
温晚柠望着她，眼眶泛红，笑了，像终于，被阳光，完整地，照了一遍。
她咽下翻涌的情绪，喉头微动，“不用说谢，阿姨，为嘉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沈嘉言，“如果再有一次，我依然会这么······”
“晚柠。”沈嘉言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她的声音不重，却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克制，像在阻止一场她不敢想象的重演。
温晚柠看着她，没有争辩，没有坚持，只是冲着她笑了笑。
江静静静看着她们，心口像被什么温柔而沉重的东西填满。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将沈嘉言的手，缓缓放在温晚柠的手背上，“谁都不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什么，你们对彼此的坚定，我们······看到了。”
沈嘉言的指尖轻轻蜷起，与温晚柠十指相扣。
她抬眼望着母亲，眼眶骤然发热，“谢谢妈。”
她可以不在乎所有人的眼光，但她不能不在乎她的父母，她最亲的人的感受。
现在，母亲的手，正覆在她和温晚柠的手上，那一声“我们看到了”，扫走了她心中这么多年的阴霾。
这一刻，她等得太久，也太辛苦了。
江静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像小时候抚她那样······
第 132 章 谢谢你对她毫无保留的……
“言言。”沈砚开口, 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沈嘉言心头一紧，转头看向他，“爸？”
沈砚没多说, 只朝病床侧面的会客室扬了扬下巴, “你过来一下。”
沈嘉言下意识地看了看江静。
江静点了点头, 示意她放松一些。
“去吧。”她轻声补了一句, “你爸不是要责备你。”
沈嘉言深吸一口气, 低头看向温晚柠，温晚柠冲她笑了笑，“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她走向那扇半掩的会客室门。
会客室很小, 只有一张圆桌、几把椅子。
沈砚坐在窗边, 阳光落在他微白的鬓角上, 照出岁月的痕迹。
他看到沈嘉言跟着进来, 示意她坐下。
两人都坐下后，沈砚缓缓开口。
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 映出他半边沉静的脸。
“言言。”声音低缓，“几年前你第一次‘出柜’,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 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我不知道这个词我用的准不准确，只是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看到大家好像是这么说的。”
沈嘉言微怔。
随即，心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着父亲, 这个向来沉默寡言、连“爱”字都极少说出口的男人，此刻，
却坐在医院的会客室里，和着阳光，对她，笨拙地，说出“出柜”这两个字。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一定去查阅了关于“性取向”、“同性恋”一类的文章。
为了他的女儿。
“爸。”沈嘉言声音微颤，“您说的对，是那个词。”
沈砚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第一次对我和妈妈说明你的想法时，我很震惊。”
他缓了缓，声音低沉，却不再回避，“虽然在现在这个年代，‘同性恋’这个词不算陌生，但我从没主动去了解过这个群体，当它出现在我的身边，出现在我女儿的身上，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沈嘉言心头一颤。
几乎没有在她面前示过弱的父亲，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说“害怕”。她屏住呼吸，没有打断。
“可你知道爸爸害怕的是什么吗？言言？”他转头直视沈嘉言。
沈嘉言试着回答，“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害怕我因为和大部分人的不同给您和妈妈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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