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离拍了拍林姰肩膀：“别害怕，我还在这。”
林姰回过头，眼神嫌弃，又转变为表情痛苦，只张嘴不发出声音说了句什么。
元离当即笑了，这是当时被变异机器人追时对方没听清的那句：“不要丢下我。”
列车轰隆隆前行，机械碰撞，外面的光景也透过窗户向内展开。
每到一站，上上下下的人打量她们几次，然后表情又恢复冷漠，每个人的名字都戴在胸前，他们看起来很疲惫。
元离指指愈来愈远的红色高楼：“嘴巴。”
“什么嘴巴？”
“这轨道连起来的形状是个笑脸，红楼登记处刚好是嘴巴的位置。”
林姰惊叹元离对环境的敏锐。自己有时候按导航开飞艇都能出错，从小就觉得这些脑子里有地图的人很奇特。
“那男人挺奇怪的，跟耿凡有点像，除了笑容。”林姰压低声音。
“呵。”元离很开心，林姰没有把她和耿凡连在一起，毫无顾忌直接提了名字。
肚子传来一声响动，这声音可比列车轰隆隆重要多了。林姰盯着对方的肚子撇撇嘴，叹了口气。
一段潮湿的回忆涌过来，比列车速度还要快一些，那是自己用调酒器为一个脏兮兮又肚子叫的仿生人调配营养液。
简筝如何了？这句话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心口。林姰摇摇头，可脑和心可不是一体的，心靠的是过往直觉。
列车停下了。
长久沉默的冯青靠过来：“排在一起。”
外面站了一排人，面上是和阿福一样的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毛。
阿福和他们互相鞠躬，大家越来越迷惑。
这时候冯青一把抓住林姰和元离的手，搞得俩人面色皆是一惊，不知道冯青想干什么，但冯青大概率是直女。
尴尬抽出手，改为抓冯青的袖口。
阿福走过来：“三人一组。”
冯青不看他，拉着两人选了个笑脸人站在后面，剩下的人也自由组队。
接着阿福上了列车，轰隆隆地离开了。
被冯青选中的那个人转过身看她们，现在看到这笑容真的很想呕吐，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统一的，像接受过训练。
“请随我来，”笑脸人在前面领路，“我叫张伟，我们负责的是检验车间。工作内容很简单，一会儿带你们熟悉下。”
“我们饿了。”冯青不愿听他多说，这些流程步骤都不如一顿饭来得妥帖。
“饭？”张伟发出咯咯笑声，“饭当然有，要到拿到一个工分后呀！”
冯青攥拳，这张伟和阿福说话的语气太过相似，更何况这话阿福也曾亲口对自己说过。
车间到了，三个通道互不干扰，机器轰隆隆，传送带上整整齐齐的零件。
“如果零件通过时有滴滴声，就拿出来扔到一边。”
“多少件够一个工分？”
“一万件。”
这答案和笑容的恶心程度不相上下。一个零件通过扫描的时间大约是五秒钟，一万个零件这要超过十二个小时啊。
冯青却神色如常，坐到第一个通道口开始工作。
“加油哦！”张伟指指头顶的摄像头，关门上锁。
“你还好吗？”林姰想起元离的伤口。
“嗯。”元离从没坐过这样的流水线，只觉得新奇，居然干得很起劲。
林姰瞥一眼，心里说了句：“傻子。”
林姰真的厌烦这样的流水线，跟每天销毁机器人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为了先填饱肚子找线索，真是想把这些东西都送进销毁机。
不过这些零件形状奇特，做什么用的？而且这地下城到底什么情况？
头顶的摄像头转动着，林姰打算等方便的时候再问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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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星和齐元下了车傻眼了，真不把他们当人啊，机器人也是人好不好。
这地下城居然还有个采石场。
被推搡着乘电梯下去，里面机器人都呆呆的，看管的人类手里拿着电棍，正在电对一个蜷缩在地的机器人。
机器人张大嘴巴，痛苦地发出“呜呜”叫声，细看嘴里根本没有舌头。
这种外形看起来之前应该是陪伴型机器人，设计的和人类外观很像，最灵的一点就是装配的机械舌头和声道设计。
“再偷懒就把你埋里面！”
“他又听不懂，说这种没用，就打他就行，疼总是有的。”
拿电棍的人类脸上的笑容保持得很好。
周晓星狠咬牙，这种地方到底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不是说是救助站吗，到现在没看到救助在哪。
齐元搂了搂周晓星肩膀，没说话。
人类扔过来两个背篓：“背上吧，两吨一工分，三公分充一次能。”
普通机器人是要靠充能运作的，一般两三天充一次就好，周晓星和齐元也可以充能，但是如果按这种工分算法，体能消耗太大，用不了一天就会饿。
齐元拿起凿子走到一块大矿石旁，狠力凿下一块，手接触的一刹那被烫得后退。
这矿石温度很高，齐元手都软了软。
周晓星把她拉起来：“我们不干！”
拿电棍的人走过来，狠狠往周晓星身上甩，被齐元挡住。
周晓星一看齐元被打直接急了，不顾电流刺激拽那人过来抵在矿石上。
被烫的惨叫声传满石洞。
另一个人类一看这形势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要上前帮忙。齐元抽过凿子朝他挥舞过去。
年迈的机器人们缩成到一起，听到叫声赶进来的人还在用脚踹他们。
周晓星拿出切割网，正要动手，阿福走进来，脸上还是标准式微笑。
阿福投出息影，画面里林姰和元离正在房间里干着流水线，而影像的另一侧便是张伟微笑看着监视器。
“她们很勤快呢，”阿福走近些，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我以为你们是人类，没想到我们是同类。”阿福的笑声像一口坏掉的闹钟让人心烦。
同类？他是仿生人？
阿福甚至还带着眼镜，看不出任何机器特质。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工作，我可以看在同类的份上到最后保你们一次。”阿福语调变得轻浮。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齐元捂着肚子。
“这你们不用管。但我提醒你们，我们这种仿生人，只有一条路，就是成人。”
“只有成人才能获得尊严与权力。”
周晓星真的觉得好笑：“白痴。”
阿福表情终于变了，他眼球外突，怒目盯着周晓星：“你说什么？”
齐元挡在周晓星前面：“我们可以帮忙采石，但你必须给这些机器人按时充能，不能再打他们。”
阿福这次是嘲笑：“你更白痴一些，居然提起条件来了。”阿福走近些，速度极快掐住周晓星脖子：“你们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废物吗？只有你们这种不求上进的型号才会这么没用。”
他的掌力很大，周晓星掰不动，齐元朝他挥凿子也被闪躲开，阿福顺手捏住齐元手腕：“好好干活吧，别想有什么心思，这边一出事，她们也活不成。”息影上林姰她们低着头，零件一件件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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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阿福是怎么认识的？”元离开口，“总要让我们搞清楚状况。”
她们现在挤在一张床上，今天三个人只凑够一个工分，分着吃了一份餐食，现在肚子还是饿的。
冯青皱眉：“最开始我在通感柜抽到了他，我接通他的感受后觉得很惊奇，居然有一个人的感触那么简单。”
“后来我们见了面，交流了几个月互相感觉还不错，就恋爱了。可事情就从这里开始不对劲。”
提到通感，林姰回忆大街上那些柜子。而且自己和简筝关系更进一步也正是因为通感。这种科技的存在生出一个疑惑：感同身受是否强制拉近了人与人的连接，破坏了原有的人类社会秩序？
关于这个问题曾经引发过一场轰烈的讨论，一方认为这种科技会导致人类社会变成一个全景敞视的情绪监狱，把共情从选择性美德变为强制性基础，会丧失情感的珍贵性，让原本情感淡漠的人遭到歧视，加重社会秩序崩塌。
另一方认为现代社会以信息为货币的阶级分化导致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使社会分裂，强制共情可以重建更公平的秩序，创造更坚韧的责任纽带。
“他好几天吃一次饭，经常观察我，甚至……甚至穿我的衣服、模仿我的表情动作，”冯青目光直视两人，更认真些，“这不是所谓情趣，他就是在模仿我，甚至让我觉得……他想要取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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