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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的言,世的界gl[姐狗]_四只碗【完结+番外】(33)

  “定罪第一条,□□滥欲。朕在位期间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而皇后只是朕的远房姑姑,皇祖父叔叔的孙女,远房的表兄妹尚能成婚,朕怎么就不能娶她?”

  “定罪第二条,大兴土木。北边突厥大肆来犯,朕不修建长城如何保护大宋的子民,何况被征召去的民力皆是自愿,朕也有颁布相关政策善待那些劳工的家属。”

  “定罪第三条,残害忠臣良将,为祸四海百姓。所谓‘忠臣良将’皆为门阀士族,朕不打击门阀士族,如何巩固江山社稷?何况朕在位期间大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若是为祸四海百姓,那为何朕的谥号是‘嘉’而非‘炀’这等恶谥。”

  “定罪第四条,杀神灭佛。大宋有近万座佛寺,里面的和尚尼姑不乏好吃懒做之徒,不用劳动却能得到国家的补给,实在是荒谬。朕杀佛灭佛,不过是为了大宋子民和江山罢了。”

  她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平等王和那鬼官仔细思量过她的话,最后一致认为这位嘉宗皇帝的行为利弊皆有,难以定性,但福泽的人的确是比她犯下的罪孽要多。

  可惜单是杀神灭佛这一条,就足以她永世堕入无间地狱。

  神明们不管人间疾苦,他们只在乎人们是否还供奉着自己。这位帝王举全国之力砸他们的龛、毁他们的像,触怒天冥两界的神明,将她打入无间亦是全体神明的要求。

  平等王,世间公正之至者也,于人于神,他都一致平等对待。

  沉思片刻,平等王想出一道折中之计。

  “事实已定,是非难辨。”

  “既然如此,你便再去人间一回,洗去你原有的罪恶吧。”

  平等王用洪荒之力拍下醒木的那一刻,无间地狱想起鬼怪们密密麻麻、苍怆悲凉的诵经声,整座阎罗殿猛烈地摇晃起来。

  阎罗殿外,是汹涌澎湃的大海在咆哮着,苍穹之上一道惊雷劈下,犹如在青黑色的天空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狰狞的裂缝

  陆询舟突然感到意识模糊,她感到无比困倦,混沌之际她只隐隐约约听见几句判词。

  “稍微改变事情的因,果也会随之而变。”

  “可让宋太祖在那场政变中失败。”

  “嗯,我赞同,如若当时齐王妃赢了,那贺宋王朝可不就变为李晋王朝了吗?我查过天命簿了,刚好这一世她所受的痛苦能洗去前世的罪恶。”

  她还想仔细听下去,却不料突然惊醒。

  “阿母阿母,您醒了吗?”

  娉婷袅娜的豆蔻少女趴床侧,惊讶地看着恍然惊醒的母亲惊魂未定地长叹了一口气。

  陆询舟思绪混沌地想,自己为何会梦见如此久远的往事。

  现在是熙宁二十七年的早春,距离她十六岁随李安衾赴吴中赈灾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二年。

  “阿母!”

  李未晞见母亲没有反应,索性又喊了一声,陆询舟猛然缓过神来:“怎么了?!”

  “您知不知道——”李未晞利落地起身,双手抱胸,那张酷似公主殿下的脸庞露出了与亲阿娘一般严肃的表情,“您遭梦魇的这几天阿娘担心您都快担心疯了!”

  “梦……魇?”

  陆询舟愣了片刻,而李未晞则继续喋喋不休。

  “那天您跟阿娘吵完架——咳,您别跟阿娘说是我说的哈——阿娘都被您气哭了,躲在房间里面愣是不肯见人,最后还是采薇姨母好说歹说才放了我进去安慰她。”

  “您说您,阿娘不就把你的书房烧了吗?至于跟人家吵成那样吗?不就几万卷藏书没了嘛(已经彻底清醒的陆询舟嘴角抽搐)。吵架就吵架,说什么重话——虽然,嗯,我也不知道您到底说了什么重话,但是——阿娘平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性子,能把她气哭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在李未晞一通输出的期间,前几日的记忆已经全部涌上心头。

  起因是陆询舟去年离开秦淮书院后便一直过得逍遥自在,于市井江湖间结识了不少雅士豪杰。时宰相陈润得递上奏疏一份,为杜绝当时文人兴起的各种反儒运动和“毫无用处”的诗词歌赋大力发展,以后科举的题目范围应限定于“四书五经”,阐释标准则以程朱理学为宗,圣人采纳陈润得的意见,遂改制科举

  陆询舟是景升年间的进士科状元出身,听罢只觉得荒谬不已,但被世道磨平了棱角的小山早已没了当年的莽撞意气,反在笔锋上添了不少嬉笑怒骂的毒辣。

  她化名“陆接舆”撰文嘲讽时事、创作杂剧,以笔为刃,以墨作血,笑骂朝廷腌臜,怜惜百姓疾苦。在与一众民间思想家接触后,她的思想成为了矛盾的分割体,当她意识到君主乃“天下之大害”时,她也意识到自己与君主、士大夫们实为一类人——他们都压迫着农民、享受着人民的税供。

  太宗生前曾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李安衾:“陆询舟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你永远也控制不了她,她可以对苍生大义,对你又薄情温和。依你的心性,这种人不适合你。假设哪天她不爱你了,但仍然会对你照顾关怀、与你相敬如宾,只是——你真得忍受得了你所爱之人分明对自己已经毫无爱意却总是要粉饰着你们之间的裂缝吗?”

  少时的李安衾不信这话,可是等到她们彻底决裂又经年重逢后她已经对父皇的临终之语深信不疑。

  可是这时她已经离不开陆询舟了,犹如病入膏肓的患者得到了起死回生的良药,即使有副作用又如何,她还是会像个有重度酒瘾的醉者义无反顾地饮下这坛已经渐淡的佳酿。

  她与陆询舟分离过两次,复合的第一夜,陆询舟认真地告诉她:“我的确还爱着你,但是我认为感情中的双方应该是平等的,你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希望我们双方都能留下一部分的空间去给予别的事情。”

  其实从这一句话开始,李安衾便已经陷入了惶惶不安中,她是如此相信当年李促对自己的告诫,并情不自禁在那人对自己的每份好上多揣测几分。

  李安衾已经被亲人背叛过太多次了,所以她不想再失去陆询舟。

  但她的小山依旧那么清醒而独立,就像是当年一样,可以随时可以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而去。

  于是她慌了神,当圣人下诏缉捕坊间反对科举改制的士人时,夜间大雨倾盆,她在书房中悄悄找出陆询舟私藏的手稿时竟然瞥见了“儒毁”的字样。

  两日后,长清公主府雨后走火,幸在下人们救火即使,仅仅烧了半座西院,唯独可惜的是书房中的万卷藏书被付之一炬,令无数好书之人闻罢唏嘘不已。

  寒春静夜,三更。

  书房里飘着焦灰的余味,李安衾攥着烧剩的半卷《儒毁》,腕间白玉镯磕在案角,碎冰似的声响惊醒了屏风外打盹的狸奴。

  “陆接舆?”

  她将残稿掷向满地灰烬,纸页在空中展开“儒毁而君毁”的墨痕:“好个楚狂人,你当李琰的鹰犬嗅不出这是已故陆沛国[三]的笔锋?”

  陆询舟倚着焦枯的博古架擦拭仅剩的端剑,拭净的剑脊倒映出那双湛然的丹凤眸。

  那人选择沉默。

  李安衾忽然笑了。

  纤细柔腻的食指划案上的花纹时沾了灰,女人拾起一张残稿,语气冷冰冰道:“你以为辞了官就不是士大夫?每月吃着本宫三万户的租子,如今倒骂起朱门来了。”

  残剑入鞘的刹那,铜炉里爆开一枚火星。

  “所以你烧了我的书稿。”

  陆询舟的声音至今仍然保持着往日的温和,只是这恬静之下不知抑制着多少万丈波澜的咆哮。

  李安衾清清淡淡地支着半边下颚阖目,语气平静:“询舟,你莫要空口无凭。”

  雕花窗户忽地被夜风撞开,卷着春夜的料峭寒风扑灭半室烛火。陆询舟缓缓靠近她,夜风拂过衣袍的下摆,又掀起满地残稿作飘絮乱舞状。

  黑暗里玉佩鸣鸾之声骤响,李安衾抬眸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双在夜色中清明如昨的凤眸,女人笑了,纤纤玉手抚上那人的腰带,

  “小山若真想当狂士……”羊脂玉带扣“咔嗒”轻响,“何不把我也烧成灰?”

  清冽又无奈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骤然响起。

  “你……为何总是这样?”

  “这样?”

  李安衾在心脏的剧痛中轻笑出声。

  她虽已是知天命之年,但平日保养得不错,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总以为是三十出头的妇人。即使如此却也逃避不了晨间对镜,亲眼看着那些皱纹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爬上眼角。

  李安衾恐惧衰老,更恐惧衰老会带来的别离。

  别离,意味着目送,他们的背影毅然决然,不曾为李安衾停留半分。

  浮生五十载,她本应看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却仍然无法免俗目送时的悲伤。

  十岁,她躲在衣柜中窥见皇姐在东宫中大火中迎接死亡。

  十四岁,她在城楼上目送少时最初的心悦之人在夕阳的余晖中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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