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教练对她是真正的失望,宁愿她只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永远地搬离了东兴巷,宁愿她俯眉入尘,去上海的青少年武术机构当特邀教练——可过去的……早该过去了呀,陆询舟你为何还在耿耿于怀。
程丹开了瓶矿泉水,不置可否:“妈她当年赶走你并不是因为你违背了那个破承诺,而是……那天早上医生已经给她开了病危通知书。她对于你放弃散打去念大学的事情毫无反对,甚至感到欣慰……”
理想不能当饭吃。
她早就看清了这世道。
自己可以坚守理想,但不能拉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下水,以陆询舟的能力,她理应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和梦想。
“她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独创散打的传承,”程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直看向陆询舟,“我这辈子已经打定主意,不结婚生子,关于程式散打我想——现在能传一个就是一个吧。”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阿舟,能否请你跟我学完程门的最后九招,这是她一辈子的心血,她住院期间追忆往事,提起最多的就是你,你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学生。”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更是一个沉甸甸的托付。
陆询舟的目光落在程枫那只布满薄茧的手上,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弥漫着汗味和消毒水气息的旧道场,看见程教练站在垫子中央,一招一式地拆解演示,眼神锐利如刀,声音洪亮:“询舟,看好了!这一脚,要踢出破风的气势。”
她早已将散打尘封在学业和工作的洪流之后,以为自己早已告别了擂台上那个心无旁骛的自己。
可此刻,程丹的出现,程教练离世的消息,还有那最后九招的托付,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揭开了那层覆盖在记忆上的薄纱。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坚硬理性的外壳下悄然松动,发出细微的裂响。
终于,在程丹深切期望的目光注视下,陆询舟深吸了一口气,抬眼迎上程枫的目光,那层惯常的温和的疏离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郑重。
“好。”
陆询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程丹耳中,也落在她自己心上。
“以后的假期,我跟你学。”
.
金秋九月,李未晞正式上小学。
开学第一天,李安衾答应女儿晚上亲自来接她放学。
下午两点,李未晞关上电脑,嘱咐蔡薇将之后发来的电子文件整理好,傍晚六点准时发到她的邮箱。
为了庆祝小奶娃上小学,也为了犒劳暑假以来在每个课外班之间连轴转的小忙人,李安衾答应这周末推掉工作好好陪伴女儿。
坐车去学校的路上,车子顺路在一家高端甜品店门口停下,李安衾下车,亲自进门取走订好的草莓慕斯蛋糕。
这也是给小奶娃的众多惊喜之一。
李安衾上个月新提的迈巴赫停在小学门口并不显眼,她给女儿安排的学校是一所私立贵族小学,来这里念书的孩子家庭非富即贵,放学时间校门口豪车如云已是常态。
四点十五,低年级各班的孩子们整齐有序地排成一队队走出大门。
李安衾提着包装精美的蛋糕下车,倚着后车门观望校门口每支队伍的班牌,在心里默念至“一年八班”。
当一年八班的班牌出现时,李安衾调起了十分的注意力。小朋友们陆陆续续地出了校门,女人一面护着蛋糕,一面挤过人群,想在一群小黄帽中看见女儿的身影。
小朋友们一走出校门便活蹦乱跳地散开,他们大声喧嚷,四下寻找着爸爸妈妈、管家司机,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因为他们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可是,我的晞晞在哪?
李安衾有些茫然。
她在一片热闹中转身,希望小奶娃能突然从哪里跑出来抱住她,然后大喊着:“妈妈,你买了蛋糕诶!”
她们会拥抱、会亲吻,李未晞那一刻一定会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李总,我看一年级最后一个班都出来了,您还没……找到小姐吗?”司机从车里出来,恭恭敬敬地同雇主询问道。
“小陈,你先在校门口找,找到立马发我消息。”
李安衾将手中的蛋糕递给司机。
“拿好,我进校一趟。”
晞晞,不要再和妈妈玩捉迷藏了。
这一点也不好玩。
在学校大门口,李安衾被两名门卫径直拦下。
“这位女士,外人不得入内,请见谅。”
清冷的女人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当着二人的面给校长拨了一通电话,五分钟后,一位保安跟着李安衾出现在一年八班的教室门口。
空旷的教室内一片死寂。
李安衾望着整齐的课桌椅,回首望着前来陪同的保安,她冷冰冰地问道:“能调监控吗?”
“女士,我、我立马联系队长,让他调监控,您先不要紧张。”
先不说小朋友是不是调皮捣蛋躲起来了,如果学校真的闹出儿童失踪,不仅学校的名誉会受损,而且还会受到教育局、媒体等多方的社会问责。
大衣口袋中的手机猛地震动了一下。
李安衾以为是司机找到女儿的消息,她焦急地掏出手机,可屏幕上显示的却是私人邮箱收到一份新的邮件。
窒息和不安如平地生出的藤蔓将她牢牢缠住,李安衾感觉,女儿的失踪或许……跟这封邮件有关。
她颤着指尖打开邮件,下一秒女人攥紧了手机。
呼吸在这一刻似乎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照片中是一截新鲜的儿童小指。
配文是:
游戏开始。
[一]广西的国防教育在全国算是数一数二,学生军训不止踢正步那么简单,还有很多硬核项目,诸如枪械拆装、凌晨10公里拉练之类者,所以朝工会正规军体拳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喔,另外提嘴,小朝同志的普通话很标准,无口音喔。
[二]小说第一章明确提过,陆询舟曾拿过省级散打冠军,这一点明显符合国家二级武术散打运动员的申报条件,所以陆询舟是国家二级武术散打运动员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三]瑞士德语“随你便”的意思,严工曾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念过书,会说瑞士德语很正常。
[四]严工这句话化用了简媜在《烟波蓝》中的句子:“你的眼睛里有海,烟波蓝,两颗黑瞳是害羞的洇泳的小鲸。”
[五]散打的赛前礼仪是向对手行揖礼(抱拳礼),陆询舟这是条件反射。
第55章 血秋(重逢前的倒二章)
李绣年意识到自己将与母亲重逢,那是一个凉爽的秋午,病房窗外的满树银杏叶在风中哗啦作响,小女儿在病榻前为她悉心布菜,电视里正低声播放着李绣年常看的午间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经中央纪委、国家监委严肃调查,原XX部高级官员李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已查明——”
“妈,新闻好无聊啊,我们看电视剧嘛。”
李容妤若无其事地切了频道,仿佛刚才的新闻只是一个错觉。
李绣年擦着枕头扭头,望向窗外的天高云淡。
“妈,别犟啦。我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好吗?”
老人平静地问道:“你看过我的讣告了吗?”
李容妤舀菜的手一顿,影后小姐笑道:“妈你瞎想什么呀,你身体恢复得很好,不久就能出院了。”
李绣年转过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她:“容妤,转告他们,请把我的事业放在讣告的开头。”
“妈。”
李容妤放轻了声音。
“你别这样。”
哪样?
难道撕破与儿女间最后的体面是一件坏事吗?
久病床前的孝顺儿女啊,谁不想体面地生存?谁又不想安详地永眠?可残酷的现实已经告诉我,体面的代价的谎言,安详的过程是沉默。
过去在崩塌,旧日世界的零星残余终将随着时间成为博物馆的一隅,我也是。属于我的那个理想而又疯狂的年代早已逝去,我驻足于新旧世界的交接线上,蓦然回首,发觉自己与过去唯一的联系只剩下一段段模糊的记忆。
容妤,我的孤独是独自跨越五分之四个世纪的悲凉,是物质财富、哲学书籍都难以消去的伤疤。
容妤,我更怀念母亲的怀抱。
.
京州在下雨。
本应在今早被捕的李邺人间蒸发,与他一同失踪的还有同在部里任职的李琼枝中校和李家唯二的玄孙辈。
可怜的父母们晚上在公安局做完笔录,鉴定结果就出来了:李安衾和李玱同时收到的那张照片中的小指系李琰的左手小拇指。
得知消息后,李玱夫妇悲痛欲绝,李安衾亦提心吊胆,中途老刑警出去接了通电话,进门时他面色凝重,握着手机同几名警员耳语了几句,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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