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家里偶尔还有她小娘子做的吃食,那是什么酒楼御厨都比不了的。
她只是想来听听故事,自是随便。
这时看到桌对面坐着的冯同窗一副拘谨模样,立时问道:“冯同窗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点,我请客。”
元青禾想着,钱袋里的银子可算有用处了,小娘子时不时就给她发银子,她钱袋里攒了好多了。
冯姑娘却有着别的想法,平淡说道:“不用了,喝点茶就可以了。”
元青禾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台上惊堂木在木案上炸响,说书先生展开折扇,手指划过扇面上血红的花朵,将众人目光引入一个血雨腥风的故事。
“且说那皇帝石虎,本是一方枭雄,偏生被个叫郑樱桃的侍妾迷了心窍!"老先生的破锣嗓子突然拔高,惊得冯姑娘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
"皇后郭夫人不过劝了两句,就被这石虎踹断了骨头,一拳一拳活活打死在殿前的金砖上!"
满堂抽气声里,元青禾剥着瓜子仔细听着,这故事她好像在史书里看到过,没想到让说书先生讲出了别样的精彩。
"更可恨是,当石虎娶得崔夫人时,郑樱桃更是嫉妒!"老先生唾沫星子飞溅,瞪着双目说道,"崔夫人临盆那日,刚诞下粉团似的孩儿,郑樱桃就攥着金簪抵住喉咙——'陛下若留这孽种,妾身即刻死在你面前!'"说书生将折扇往颈间一横,喉咙里挤出呜咽:"石虎竟亲手掐死了襁褓中的婴孩!"
“石虎的长子来求情,郑樱桃却说,那大儿子是想夺权,几相挑拨,石虎一剑挑过去,直将长子腹间挑了一个透明窟窿。”
“长子临死前,还恨恨看着郑樱桃,直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书先生“啪”地一下展开扇子,怒目唱起了词:“啊呀呀呀,所谓最毒妇人心,郑樱桃这女人心思歹毒,杀了原配幼子,还嫌不够,竟然将石虎的长子也害死了。”
酒楼里的人也齐齐听得咬牙切齿,连元青禾对面的冯姑娘也说道:“蛇蝎妇人。”
元青禾却皱起了眉,越听越不对味。先不说这故事对不对吧,这怎么就扯到最毒妇人心了?
酒楼里的人却不管这个,纷纷催他,“别停啊,讲讲那毒妇怎么死的?”
“对对对,必须乱刀砍死,五马分尸!”
“快讲快讲!”
说书先生见都在催他反而是不急了,端着着一只大茶碗,笑着说道:“我且喝口茶,润润喉咙。”
他说着,拿着那只大茶碗走下台,在桌前停了停,将他那只大碗伸到元青禾面前。
宝珠低头来提醒,“二姑娘,这是要赏钱。”她说着,就准备给几个铜子,放到他的茶碗里。
元青禾抬手拦了一下,从钱袋里摸出一颗碎银子,没先扔进碗里,而是站起来拱手问道:“敢问先生,杀死妻儿的,究竟是郑樱桃的手,还是石虎的手?”
说书先生看了一眼碎银子,陪笑说道:“小姑娘有所不知,妖妃媚术,祸国殃民啊!”
元青禾站直了身子,朗声说道:“不管按哪朝律法,杀人的是主犯,挑拨的人减一等算从犯。您不提石虎凶残暴烈,杀妻杀子,只提郑樱桃是最毒妇人心,事事挑拨,这是不是有些胡说八道,夹带私货?”
说书先生顿时就垮下了脸,他说了十几年,还从没人敢说他胡说八道,竟然叫一个穿着仿廪生服饰,一看就是假书生的小娘子指责。
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的?
老先生打量着她,嫌弃说道:“你一个见识短浅的女儿家,就不要谈论历史了,唉,女人懂什么!”
他这话引得酒楼里的人吩吩附和,“就是,女人懂什么?”
“哎呦,一个女人装什么书生,你认识字吗?”
面对满酒楼人的起哄,元青禾这窝囊小书生并没有缩回去。
她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真不巧,在下略识得些字,也读过这段历史。当年石虎烹烤美人佐酒,活剥人皮作鼓,以残暴出名,而这个故事的后续是,郑樱桃死了许多年后,石虎剜了太子双眼,将十个孙儿摔死在丹墀。试问后面死了的太子和孙儿又该怪哪个蛇蝎美人?”
众人立即噤了声,他们是听故事的,哪里会辩论。
读过这段历史的辩不了,没读过的不敢辩。
元青禾望向说书先生,老先生巧舌如簧的,嘴硬说道:“前面的郭夫人和崔夫人总是她害死的吧,女人的嫉妒心可要不得啊!”
“您是说郑樱桃的嫉妒心对吗?”元青禾温文儒雅地说道,“大家有没有觉得,有哪里奇怪。既然石虎这般宠爱郑樱桃,为何不立她为后,甚至连妃位都没有?怎么一直是个没名没份的侍妾呢?还有啊,郑樱桃得这般宠爱,怎么没生一个儿子抢皇位呢?”
说书先生顿时变了脸色。
酒楼里有人喊道:“她出身低,没生儿子的命呗!”
元青禾微笑说道:“其实可以大家可以自行推断一下,史书里有另一条记载,郑樱桃实为襄国优童,有没有可能,是误将男宠作妇人。”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这野史可真野。
所以石虎是为了男妾杀妻杀子吗?那就说得过去了,比起妻子和妻子生的儿子,他更爱男宠,所以杀得一点都不手软。
毕竟男宠是真爱嘛,妻子和儿子只是为传皇位的义务,杀了就杀了。
这女生书的故事讲得有理有据,大家不由的对她的故事更为信服。
大家顿时对元青禾讲的故事更感兴趣,甚至有人喊着,“女书生,再讲个故事吧,你讲得有意思。”
“就是,这老头子尽拿些胡说八道的故事诓我们!”
元青禾将碎银子悬在说书先生的大茶碗上,微笑问道:“老先生,是您胡说八道,还是女人蛇蝎心肠呢?”
老头子的脸色灰败,低头哈着腰,求饶说道:“是老头子我编得不好,见笑了!”
元青禾微笑看着他。
读书明理,若不能用来为自己发声,那读来做什么?
老头子也是老江湖了,隐约猜到这个女书生不简单,他想了想这才谦卑说道:“多有得罪,老头子以后不敢乱编排了。”
“咚”一声,将赏银掉进了茶碗里。
此时楼上的雅间里,茶杯轻响,酒楼的东家女儿盛姑娘放下茶杯,高兴地说道:“痛快啊,我早觉得这老头子*讲的故事不对味了,还得是你家小秀才厉害,果然女人还是要读书啊,不然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坐在对面的陆卿卿支着颌,低眸看着楼下那个嚣张的小书生,嘴角扬起一抹笑。
哎呦,这小书呆还有两副面孔呢,可不是家里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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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部分取自真野史,是不是够野
第38章
元青禾这个女书生的自信张扬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起哄让她再讲讲。
这时,一直在对面发愣的冯姑娘一下坐不住了,她站起来颤抖着说道:“可自古都是美人祸国,你,你怎么能妄论君王过错呢?”
她这一个“妄论君王”用词可谓阴险。
元青禾不解地看着她,作为一个女子,一样读了圣贤书,怎么到最后能拿“妄论君王”来总结她刚才的一番言论呢?
她正想说什么,这时突然“啪”一声,一把大刀拍在桌子上。
一抹蓝纹的袍角甩过,元青禾旁边的长凳上已多了一个人。
女捕头英武霸气,正是卢山长家的次女卢瑜,她斜睨着旁边衣着破旧冯姑娘,冷笑说道:“你同窗随便讲个故事,你拿妄论总结?喂,你是不是和她有仇啊?想害她,还是想诬陷她?”
卢瑜也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说我妄论,那我就说你诬陷呗。
冯姑娘慌张说道:“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嫉妒疯了,我当差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卢瑜潇洒地一个挥手,叫老头子继续说书去。老头子一拍惊堂木,酒楼里重新喧闹起来。
“我,我没有,我和青禾是最好的朋友。”冯姑娘像是被戳到了什么,慌张地继续狡辩。
“哼。”卢瑜冷笑着,转目望向元青禾提醒她说道,“小家伙,交友要谨慎。好多人啊,是可以和你一起穷,却看不得你富贵,他会发疯,把你一起拉进泥潭里。碰到这种人啊,你就离得远远的,或者交给你卢姐姐,你姐姐我啊,自有办法对付。”
冯姑娘听着,身子抖了一下。
她哆嗦着抽出大刀压着的书,慌张跑了。
“哼。”卢瑜拿着桌上的瓜子,闲闲磕着,抽空还不客气地吩咐道,“喂,小家伙,给我倒杯茶。”
元青禾犹豫了一下,正要起身,宝珠先她一步,倒好了茶恭敬递给了她,“女差爷,请喝茶。”
卢瑜撇眼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这是陆家丫头给你配的丫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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