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连清灏指着菜单上的小字跟身边的服务员确定菜品,讲完话,抬起眼看乔悦的表情。有些紧张,但好像不是因为钱:“你要跟我喝酒吗?”
“我就不喝了,只是问你。”乔悦想起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她上次喝醉打了连清灏一巴掌。
“我也不喝了,等下开车送你回去,这里应该离你家挺远的。”连清灏说着,把菜单递给在旁边等候的服务生,余光里她在观察乔悦的反应,明知道会被拒绝,但还是这样讲了。
乔悦说她可以打车,讲话时很小心,眼睛盯着桌布上的花纹。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就觉得这里装修很好,但餐桌上的装饰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换新了一次,乔悦把手指放到上面抚摸,好奇这样的材质清洗起来会不会麻烦。
“连清灏。”她抓起杯子下的方巾攥到手里,抬起头看连清灏失落的脸,觉得自己还是想问清楚。
“怎么了?”连清灏感觉自己的心像一块方糖被化开,只是因为被叫了名字,忽然就在杯子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的注意力被拉回乔悦的身上,刚才被拒绝的惆怅消散了。
“上次我问了你两件事,有一件你没回答。”乔悦尽力不让自己被她的态度所动摇。
如果是以前的乔悦,会在感受到对方的开心或不开心时都停止这种可能让对方变得不开心的对话。
“你是说那个女生是谁?”连清灏看着她的脸,然后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屏幕说,“我嫂子。”
她感觉到连清灏的声音变得纠结,但不再单单是为了自己。
其实早在离职前,乔悦曾在公司里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有认识连清灏很多年的股东说薛艺姝是连清灏的初恋,只不过最后嫁给了她哥。
这件事不准确,因为在她们四年的相处中可以感受到,和乔悦在一起确实是连清灏第一次与人恋爱,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乔悦从前只当是别人杜撰出来供人取乐的豪门秘辛。
但现在连清灏的迟疑真真切切地在割伤她,比起看到两个人肢体接触,更具体的破坏是此刻她的默许。连清灏默许乔悦想象,逼迫乔悦为了她有所保留的答案继续追问,她没有在怀疑开始前制止,而是放任乔悦为那荒谬的可能难过。
“你喜欢过她,是吗?”乔悦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
乔悦不想再问下去了,明明从一开始就不是她想追究和继续,分开之后她搬出了连清灏的家,在那之后也从没主动联系过她一次,她不想问,也不想跟她争吵。
但是连清灏想方设法和她见面,放低姿态,很认真地跟乔悦说想试着重新喜欢上彼此,可一旦像这样面对关键的问题,她又会平静地让她一个人面对。
“没关系,我们先吃饭吧。”乔悦红着眼睛切下一块火腿,放到嘴里觉得上面的酱汁很难吃,但她还是咽下去了,就像来这里只为了吃饭一样服务生上一道她吃一道。中间连清灏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乔悦叫来人买单,从包里拿出镜子补完妆转身要走,她才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连清灏跟在她身后不敢上手拦,只是小声喊她悦悦,期盼她能心软留下。
“能不能听我解释。”
“你刚才有一顿饭的时间解释。”说着乔悦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想要坐上去,连清灏却走上来在她背后一把将门关住,司机问她们到底走不走,连清灏掏出手机扫了师傅的二维码,然后很快给他转过去二百块钱。
“不好意思你先走吧。”
“你是不是疯了?”乔悦松开手让师傅把车开走,她站在原地仰起脸怒视着连清灏,失望占据了她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在不满时直视对方。
“我是喜欢过她,但是我没有跟她做过任何越界的事,遇到你之前没有,遇到你之后更不会。”连清灏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保证,她不敢碰乔悦,可又太怕乔悦从她面前消失,也许是下一辆车经过这里她就会坐上去然后就此逃离,她没办法再这样强行把她留住第二次了。
“你长了嘴,你刚才不说。你永远等着我问你,等我主动跟你说,你的尊严高高在上,你十几岁喜欢过的人是你的难言之隐。我就不是人,我就得一直低声下气地求着你跟我沟通,要发疯才能得到你的注意。”
“对不起。”连清灏没办法再保持她玉树临风的姿态,就算站在再笔直,心也在失去乔悦时佝偻下来,她的教养让她做不到强迫乔悦留下,没办法很罗曼蒂克地拖住她的手,抱着她瘦弱的身体让她冷静。
罗曼蒂克意味着一种很甜蜜的暴力,她口中的对不起已经很残忍了。
“我跟你分开前,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做的游戏那么多人喜欢,你的男主角们每一个都体贴入微、美好坚毅,但你却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动人的话,给过我什么关怀和在意。”
“后来我意识到,这些角色都是你的女策划们写出来的,她们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她们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爱和尊重,但你就是被钱培养出来的懦弱的、彻头彻尾的商人,你在感情里只会逃避,激怒对方,然后保持体面地说对不起。”乔悦一口气说完,扭过头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她的脚很疼,刚才出门时走的太快了崴了一下,夜晚的气温又很低,乔悦没穿外套,觉得自己此刻真是狼狈的吓人。她逃窜一般离开现场,明明是自己被欺骗,却又因为两个人悬殊的地位而感到羞耻。
连清灏追上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到她身上,她看出来她冷,但好意被拒绝了,乔悦把她的衣服扔在地上,连清灏捡起来追着她进地铁站,末班车还有三分钟到站,连清灏在闸机外卡了一会儿,等人进去已经找不到乔悦的踪影,她把整个三号线等车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直到车开走都没看到乔悦。
于是只能去出站口,正好遇上从厕所出来的乔悦。
第28章
脚实在很疼,不想再跑了,走出地铁站后乔悦坐在台阶上开始玩手机,连清灏看了一眼很脏的地板,三个小时前下过雨,现在地面还有些潮。她把衣服叠起来铺到乔悦附近让她坐上去,乔悦这次没跟她客气。
“你的衣服我赔不起。”乔悦回完楚冕宁的消息,然后把手机放回兜里抱着膝盖。连清灏坐在她旁边,突然觉得一切好荒诞,在大街上跟人吵架,追着对方从地铁站跑了一个来回,现在又是直接坐在地板上,很像那种十七八岁为了谈恋爱不要命的小孩。
她的人生头一次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搞得很狼狈,但也因为狼狈让乔悦愿意在这里跟自己坐一会儿。在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的十分钟,她忽然想到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荒诞,有财阀的女儿嫁给保安,也有很漂亮的女星嫁给有钱人几年就香消玉殒,她曾在世界上最好的大学读书,但那里一样有从小就品学兼优的小孩为爱跳楼,她一直说自己爱乔悦,但从没为乔悦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如今坐在这里,地铁站的另一侧人来人往,还有车子经过丢出一根未熄的烟头。
但她知道自己不会因为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失去什么,只是越发觉得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件乔悦送给自己的衬衫。
“你说的很对,那些角色是由很会爱人的女生设计给很需要爱的人的,书写的力量很强大,我很难靠商学院学到的东西成为谁的Mr. Darcy。”连清灏第一次说这么煽情的话,夜晚的风温度很低,但她整个人却像醉酒一般脸泛红晕,她朦朦胧胧地渴望获得爱人的能力,很清醒地走出了自己的固执和害怕受伤的傲慢。
乔悦没想到她举得例子会是达西,但确实很生动的拉开了现实和文学的差距。浪漫小说中的主角,从来都是两个本性上的好人在相爱,不管贫穷富贵,他们心里的底色都是善良的,他们对于主角的爱都是纯粹的。
即使是最不常规的烂人真心,《歌剧魅影》中偏执恐怖的魅影,也会在最后屈服于爱放克里斯汀离开。但现实往往不尽人意,伤害你的人只是出于自私或怯懦,忠诚也并不是最基本的原则,人与人之间的背叛,没有太多不能道破的善意的谎言,人们都很擅长为自己辩驳。
影视和小说只教会我们如何消除误会,但从没告诉过我们怎样正视这些不堪。
乔悦的失望还在于连清灏内心的游离,不只是她漠视问题,还有两个人逐渐远去的空间里,有这么一个靠近连清灏的身影让她感到迟疑。她知道她们什么都没做,但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力量很大,像冥府之中的欧律狄刻,时刻诱惑着你回头,然后意识到现在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
她会是一个你对喜欢的最初标准,使你在每个有可能的瞬间对现在的爱人反水。午夜梦回,在花香中跳下楼去,乘舟向海,一去不复返。
乔悦抬起头,回忆起两个人极少亲密接触的最后一年,连清灏跟薛艺姝挽着手逛街,并且在办公室亲近的最后一年。侧过脸看向自己的曾经的恋人,问她:“你后面和我接吻还有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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