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灏不是生来就那么大,就像二十七岁的连清灏,也不像如今那样会体贴乔悦。尽管她从来不用努力合群,不却代表她不招人喜欢。无论你找她讨论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并且让你喜欢上她说话时的表情或者声音。
人是需要时间成长的,在成长之后,会在某些熟悉的场景回到过去。连清灏很少喝醉,上次这样醉还是她们刚刚分手,梅子酒喝完以后有人拿出了龙舌兰,很粗糙的用果汁调,然后被大家在聊天的时候当饮料喝下。
连清灏心醉神迷地坐在台下看乔悦抽到签上台做即兴表演,不知道乔悦什么时候也开始愿意做演员。
乔悦当真做什么都有天赋,她演朱丽叶,十分悲情地匍在女版罗密欧的身上哭泣,眼泪掉下来,砸在对方的胸口上那么重。连清灏觉得如果是自己躺在那里,会因为这一滴泪即兴复活,没什么比这份爱要灵,没什么比乔悦用法语说我亲爱的罗密欧要浪漫。
结束表演,乔悦很不好意思地朝台下鞠躬微笑,坐回连清灏身边,方才那个罗密欧看她的眼神仍然余情未了。
连清灏很吃醋,从未这样明目张胆的吃醋,她借着热闹的氛围搂住乔悦的肩吻了上去,很湿润的吻,因为乔悦跟连清灏都刚刚喝了果汁。这个吻接的不长不短,只撑到周围的人发出惊呼便结束。就像是学生时代一对恩爱的情侣在聚会上很平常地亲吻对方。
吻的意义有很多,在这样的场合,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成玩笑。
当然也可以是宣示主权。
新世界的人再宣扬平等博爱,很多时刻爱情仍然需要排他性,为心上人的目光搏斗,其实并不总是难看的。
连清灏很受大家喜欢,乔悦没说什么,所以剧场里的人都在祝福,包括刚才的罗密欧,也只是坐在她的朋友身边佯装懊恼,然后很遗憾地笑起来转移注意力。
“你什么时候会演戏了?”连清灏终于可以说回中文,那么放松,因为除了坐得很远的中国女孩,没人能再听懂她们聊天。在这个人为制造的私密区域里,空气中流动着再多人身上的体味,她和乔悦之间都是最亲近的。
“开学之后吧,我的导师说做话剧没有自己不是演员的。”乔悦又低头喝了一口加了龙舌兰的果汁,她看着新的人结伴走上舞台,开始表演穆桂英挂帅里的经典桥段,第一次见巴西人唱京剧,着实觉得新奇。
“莎士比亚也当过演员。”乔悦说完,很放松地靠在连清灏的臂弯里,直到发现对方的眼神从未从自己的下半张脸上移开,才坐起来侧过脸问她:“你还想亲我吗?”
“嗯。”连清灏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不可以。”乔悦不用连清灏问自己可不可以就表示了拒绝。
刚才的吻她接受的很快,但这不代表她认为自己跟连清灏处在一段可以接吻的关系。
“这些欧洲人,包括来留学的美国人可能都觉得接吻只是一种示好方式,有的人甚至可以拿来打招呼。刚才氛围使然,我也能这样接受,但不代表接吻对我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它在我看来要更郑重一点,我只想要吻我自己喜欢的人。”
连清灏听完,没有表现出被拒绝的苦涩,而是继续看着乔悦的眼睛笑,因为乔悦讲这些话时表情很认真,她一向喜欢认真的乔悦,所以看着她轻蹙的眉心跟漂亮的嘴唇,连清灏即使被拒绝都感到开心。
她发现自己的三十四岁,无可救药地喜欢乔悦。而倘若她真的在这个氛围里回到十九二十岁,她也会在考试后的派对,迎新晚会或者任何人多地方看见乔悦并且对她一见钟情。
她会更加热烈地喜欢她,而不用把那份躁动的荷尔蒙寄托给别人。她会盼望着见乔悦,约她去舞会,在她打工的便利店门口停好车接她下班,直到毕业当天,带她避开人群却用自己能买得起的最贵的戒指跟她求婚。
活动结束后,两个人回到家,乔悦为一家服装品牌自己的app设计AR试穿的代码,工作到晚上十点,她叫连清灏先去洗澡。
连清灏本来也在工作,听到她叫自己,就从卧室拿上换洗的衣服很顺从地走出去。四十分钟后,连清灏头发也吹干,乔悦合上电脑准备自己进浴室,两个人擦肩的时候,乔悦问连清灏:“你今天可以自己睡吗?”
就像是妈妈问不太独立的小孩,连清灏自认为是爱的很克制的前任,但原来在乔悦心里只是有点麻烦的孩子。
不过这个游戏她自己绝不能入戏太深,所以不能撒娇拒绝,只能成熟地同乔悦讲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下过一次雪,下雪那天乔悦跟连清灏在楼下堆雪人,做的虎头蛇尾,但乔悦还是拍照发了朋友圈。
堆雪人的时候乔悦也跟连清灏打了一会儿雪仗,连清灏一直让着乔悦,因为她实在不习惯同人在雪地里打闹。乔悦把团的巨大却不结实的雪球丢到连清灏的衣服上,连清灏只敢用身上的残余的雪丢乔悦的手臂或者用很凉的手指捏乔悦的脸。
两个人玩到连清灏的衣服湿了一片,透过里面那件衬衫都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连清灏低下头,想到两个人刚分手吵的最凶的一次。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地铁站,你说我的衣服你赔不起。”
乔悦觉得这件事算得上黑历史,于是生起气,背过去继续堆雪人不再同她讲话。
“怎么不理人了?”
乔悦本来是在给雪人做脑袋,连清灏在她背后出声,她就没忍住把刚做大的雪球扔到连清灏脚边。
“干什么?你让我赔你衣服吗?”乔悦说完,就又开始如西西弗斯一样准备重新做一个巨大的雪球,连清灏走到她旁边蹲下,跟她一起给雪人的脑袋雪上加霜。
这就是连清灏最擅长在开会时讲的冷笑话,当她想到这个幽默,就开口跟乔悦说:“你觉得我们这算是添砖加瓦还是雪上加霜?”
乔悦被她逗笑了,没有收敛,直到雪人的脑袋足够大,堆在身子上会是一个黄金比例,她才从兜里掏出两个纽扣往雪人眼睛的位置贴上去。
“锦上添花。”乔悦贴完很满意地说。
冬天的喷泉不好看,于是两个人除了附近的教堂和双塔就没再去别的地方,国内初七的早上,乔悦送连清灏去机场,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明年夏天她们还是会见。
只是没想到陈观静禾也会出现在意大利。
第63章
留学第一年的暑假,乔悦已经参与到后面会让她在国际上获得不小声誉的一部女性主义话剧的制作。但那是后话,再次见到陈观静禾,她确实有很长的一瞬觉得两人之间很遥远。
连清灏暑假没有住在她家,实际上她在博洛尼亚待的时间也不长,两个人一起去看了冬天没有看的喷泉,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圣,毕竟欧洲遍地是这样的人造景观。因为博洛尼亚本就不大,暑假连清灏计划在意大利待十天,逛完之后乔悦跟咖啡厅请了假,和连清灏一起去了西西里岛。
很平淡的夏天,却比过往乔悦跟连清灏拥有的任何一个都要好和糟糕,夏天是西西里的旅游旺季,纵使住在当地最好的酒店,出门去景点仍然避免不了人挤人,乔悦买两杯冰沙,没吃两口就被人不小心撞洒。
连清灏身上通常不会带着纸巾,她跟乔悦都是非常谨慎的人,所以很少会自己弄脏衣服和手。两个人步行回车上取湿巾,一路上乔悦都举着双手怕碰到别人,在扶手箱拿到湿巾后,连清灏消失了一会儿,十分钟后她又捧着两杯冰沙回来,两个人坐在后座上吃,连清灏把车窗摇下来,没有再贪婪地想要跟乔悦独处。
炽热的阳光与手推车上的花香一齐钻进来,有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经过这里,看见车窗打开就抱着孩子来问路,她的英文说的不太好,连清灏努力辨别着,然后告诉她自己也是来这里旅游。女人黢黑的额头浮起焦灼的纹路,连清灏想了想,告诉对方自己可以帮忙查查地图。
女人谈话间吐露着她与信息时代脱节的滞后感,穿着朴素,样貌看上去也不像西西里本地的居民,乔悦看小孩对她手里的冰沙很感兴趣,没有多余的勺子,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糖送给她。
“谢谢你们。”
这句话乔悦很容易就听懂了,母女二人走远后,她发现连清灏手里的冰沙还剩下大半杯,有一部分已经化成水,而且从她的动作看得出她也不打算再吃。
“我觉得我们两个以后吃一杯就可以。”乔悦将自己杯子里的最后一点冰沙汤喝进嘴里,然后向连清灏伸出手讨要她的,打算下车一起丢掉。
连清灏原本在看一部法语小说,听见乔悦讲话,转过头就因看到她沐浴在阳光里朝自己伸手的模样怔住。没有任何特别的原因,只是想不说话看一会儿。乔悦也习惯她这副样子,两个人分开以后,每次住到一起,连清灏总会忽然静下来盯着她,目光里没什么暧昧的情/欲,只是有一种时间在她身上停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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