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遮阳 牵个手不可以吗?
文向好已经记不清当时是如何将祝亦年带离楼梯口, 当时乱轰轰的一切仿佛放入织机的缠丝,只收束成一条轰鸣的线,在耳畔生生不止。
跟着救护车来到急诊, 文向好退后一步, 呆呆看着医生对祝亦年评估检查,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有家长来吗?”医生问文向好, “一些情况需要跟家长说明。”
文向好懵懵地还没回答,不远处已传来张翠兰的声音:“医生!我是患者的外婆!”
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张翠兰,文向好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去对视,两只手背在身后不停地绞着, 双眼紧张得一眨不眨,兜不住的眼泪尽数滴落在地面。
张翠兰看了眼还闭着眼的祝亦年,皱着眉唉一口气, 然后又立刻转过身去看文向好:“阿好你没事吧!”
“外婆……”被张翠兰揽着, 文向好说话的声音一下子上气不接下气, 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是我的错……”
如果她再走快点……如果她看着祝亦年回到家再去找文强……
文向好想冷静地跟张翠兰道歉,可一开口全是哽咽,因此连话也说不完全。
张翠兰一下子心疼,手掌抚着文向好的头:“没事的不怪你。医生刚刚跟我说了, 没有脑出血,只是亦年应激晕倒,很快就能醒来。”
然后张翠兰再把笔录结果告诉文向好。
这场纠纷初步认定为双方争执所致, 文强一口咬定是祝亦年先对他进行伤害,他才在醉酒中用酒瓶反击。因文强当时处于醉酒,而且祝亦年是未成年人,如果祝亦年醒后供词一致, 最后都建议采用私下调解的办法。
面对这样的结果,文向好睁大眼睛不停摇头,对着张翠兰急切说:“不可能!肯定是文强先动手的!我可以作证的!”
文向好撩开衣袖现出手臂上的陈旧伤疤,她之前不在意这些是否真的能让文强付出代价,但今天不一样。
面对激动的文向好,张翠兰却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眼还在昏睡的祝亦年,将文向好拉到一边,低声道:“还记不记得外婆说过,阿年和你们不一样。”
文向好愣了会才点点头。
张翠兰看着文向好,好一会才继续道:“阿好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阿斯伯格综合征?”
一个听起来很学术的词从张翠兰这样的市井妇人口中说出,文向好一时发懵,只默默摇头,等着张翠兰的下文。
张翠兰叹声继续:“总之亦年天生很难融入这个社会,你也知道,她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会同人讲冒犯的话,不喜欢别人打断,总是自顾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打搅就会很焦虑。”
“上一次亦年将人咬到出血,便是对她妈妈。”张翠兰皱着眉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祝亦年,“因为她妈妈赶时间走捷径,没有带她走平时回家的路。”
听张翠兰讲祝亦年的过去,文向好完全愣住,再次开口时的声音发涩:“所以外婆担心,今天和之前一样,是因为病症带来的执拗,阿年才会咬人?”
为什么会咬文强。为什么会非要进去屋里找她。
文向好发现自己竟不敢深究这些问题,怕想得越清楚,脊背都要被排山倒海的愧疚打断,支撑不到祝亦年醒来。
张翠兰不说话,眉头皱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好一会才开口:“阿年受的伤不重,私下调解,对你和阿年都是最好的办法。”
“究竟怎样才算重?”文向好睁大双眼,话语全是不可置信,然后沉了口气,“用我的伤可不可以?”
文向好再一次想撩起袖子,可却被张翠兰摁住:“阿好,我不想你再被文强一直缠着!”
一旦进入法律程序,意味着要作长时间无法休止的纠缠。
张翠兰并不想文向好深入这样的泥沼。她不过有的是妇人之道,文强要钱那便给他就好,当作打发叫花子。
文向好已经受过太多苦,现在不应该再和文强有瓜葛,才能和祝亦年一样安心读书长大。
听到张翠兰的话,文向好一下子静下来,双眼慢慢涌上悲哀和不甘。
“阿好……”祝亦年不知何时醒来,虚弱地唤着文向好。
文向好听到声音后立刻转头,跑着去看祝亦年。
“你没事!”祝亦年见到床边的文向好,立刻咧着嘴笑。
看到头包裹着纱布的祝亦年露出没心没肺的样子,文向好却根本笑不出,一下子红了眼眶,吐出的话带着埋嗔:“你还笑。”
“别生气。”祝亦年眨了眨眼,面对文向好从未出现过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抓住文向好的拇指,“我下次不这样了,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在生气。”
文向好低头看向自己的拇指,用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又怕刚刚回温不久的手会冰着祝亦年,只好若即若离地掩着。
听见文向好所说,祝亦年在纱布下的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颤着的眼珠充满了无措,抓着文向好拇指的手收得更紧:“不是生气吗?”
“完蛋了,我又不会判断了。”
祝亦年的脸色瞬间灰白,身体往后靠,可握着文向好的手却紧紧不放。
“我看到到外婆又跟你讲悄悄话。”祝亦年的神情变得小心翼翼,“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有病的事情。”
文向好不喜欢祝亦年这个说法,却一时想不到怎么回应,只沉默地点点头。
“妈妈说我不是正常孩子,连看人家脸色也不会。”祝亦年的语气带着些遗憾,继而殷殷看着文向好,“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可不可以?
“那你下次真的生气,我握住你的手指,你就要原谅我。”
祝亦年试图用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暗号,来缩小所谓正常人和不正常人之间的鸿沟。
文向好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只不过沉默一时,仿佛已能感到祝亦年逐渐湿润的掌心。
“嗯。”文向好盯着祝亦年头上的伤口,反握住祝亦年另一只手的手指,“那我也要说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你不用说对不起。”祝亦年觉得莫名,“不关你的事。”
文向好听懂祝亦年的意思,深知目前的局面复杂难以处理,不想让祝亦年再过多担心,只能故作轻松开玩笑转移话题:“我没给你买煎虾饺,关不关我的事?”
“好吧,那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祝亦年啊了一声,瞬间满脸遗憾。
祝亦年真似把玩笑十分当真,文向好无奈地扯起嘴角。
见文向好总算开怀,祝亦年眨了眨眼,开口问:“那我们还能是好朋友吗?”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文向好立刻保证。
听到保证,祝亦年才眉眼弯弯地轻点了下头,手小幅度地扇着,想让文向好到耳畔。
文向好起身附在祝亦年耳朵旁,等待着祝亦年的话。
“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祝亦年的声音有些紧,话语都变得一字一顿,“答应我,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文向好斩钉截铁点头:“嗯。那你一定帮我实现。”
…
十年前的这些细枝末节重新涌入脑海。
或者对过去淡忘的不止祝亦年,文向好艰难地挪开盯着祝亦年伤疤的眼,或许她也淡忘了太多,任由结局的哀怨吞噬曾经的一切。
这样的执念是对的吗?文向好突然产生怀疑。
祝亦年折好几颗纸扎糖,带到红烛旁点燃。
火光在半埋着阴影的脸庞上跳跃,文向好跟在身旁,左顾右盼看着周遭的香客,最后目光又落在祝亦年身上,注视那与跳跃火光截然不同的,平静的眉眼。
文向好突然很想问,为什么当年不理会女儿的妈妈会突然到百会带走祝亦年,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过去的国外生活,祝亦年却又情愿抛下百会的一切,一走了之。
不过文向好没有找到也不擅长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祝亦年不知在想什么,手摆在烛光附近,火光将要敛完纸扎糖也没又收手。眼看指尖要被火苗碾过,文向好眼疾手快抓住祝亦年手腕往回收。
“当心。”
文向好皱着眉低声嘱了一句,松开祝亦年的手腕,紧接着手掌罩在祝亦年的手背外面。
炽热的火光笼在两人的手背,把彼此的温度都同化后交织成一股合力,一时两人都没有推开对方,只默默地燃烧手中剩下的玉扣纸。
直到所有玉扣纸都化为灰烬,文向好才放开罩在祝亦年手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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