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你的暝玉可否借我一用?”
“不行。”阴司客半点没犹豫。
暝玉可是好东西,平日里想去仙界偷点仙草,将它带在身上就不会叫那些小肚鸡肠的仙门人察觉了。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想假扮仙门弟子?”
琼华没否认。
阴司客觉得眼前这人真的疯。
身上流着的是至阴的巫血,以凡人之躯承载了不属于自己的邪煞,能活到现在没有暴毙已经算是奇迹,她居然还想入仙门。
“要想接触到璇霄阁镇派之物,必须先成为镇派弟子。”
而要成为镇派弟子,就得在每年的比试中拔得头筹。
也就是说,这人要用这样一副岌岌可危的身体,去修炼与邪煞相冲的仙术。
琼华说:“这不用你管。”
阴司客思忖片刻,松了口:“我可以借你。”
“什么条件?”
阴司客弯了弯眼:“回答我几个问题。”
琼华盯着她,半晌:“问吧。”
“你与苻黛什么关系?”
琼华不明白她为什么纠结于这个:“各取所需。”
“是吗?”阴司客撑上桌面,“我瞧着不像。”
琼华扫了眼她靠近的胳膊:“怎么?”
“如果魔族没有和仙门合作,你今日所谓各取所需的对象,会不会选我?”
阴司客静静等着回答。
她没有后悔与仙门合作,这么问,不过是想从琼华嘴里撬出真正的答案。
自小,哪怕是一时兴起,她感兴趣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腻了就扔,厌了便弃,在这之前,先享受一番拥有的过程。
她从不纠结得到的代价,对她而言,这些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讨她欢心。
同样的,她也不会去考虑自己对琼华的兴趣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至少现在,她正因第一次得不到而感到心痒难耐。
琼华思索片刻:“会。”
理由很简单,苻黛太难牵制,换成阴司客,她不用有太过顾虑。
阴司客显然有些意外。
她目光带着研究:“那你为何这般抵触我?”
琼华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上一世被沉在腥臭的水牢中,打在身上的每一道鞭痕,落在头上的每一声嘲笑,时至今日仍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阴司客没有得到回答。
她虽蛮横骄纵,却并非无脑之人,得罪苻黛这样的人物于魔族无益。
侍女只知道她这两日都有些不顺心,便抱来那只兔子给她玩。
“这还是偏殿的姑娘送的呢。”
阴司客揉捏兔耳的动作一顿:“她为何赠你只兔子?”
侍女从小跟着她长大,一句话便听出些所以然:“小姐是为她而烦心?”
阴司客不置可否。
侍女又说:“小姐若是喜欢,何不将她锁进地牢,没人逃得出去。”
她单手支着下颔,还是不吭声。
如果没有苻黛,她真的会那么做。
“这两日不见她人影,她去了何处?”
侍女喂着兔食,回话:“小姐,她这两日没有出过殿门呢。”
阴司客皱眉:“没出门?”
她往偏殿的方向看了眼,话还未出口,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异动。
直到那似有若无的煞气愈发浓烈,她才猛地起身,推门朝偏殿的方向去。
*
琼华的计划出现了失误。
她本是想,以血为煞布下虚境,虽会让她体内邪煞更加躁动,但在魔域这等阴气极盛之地,邪煞愈是不安分,将其彻底炼化的机会便愈大。
但她忽略了如此浓重的邪煞对魔族邪物有着致命的诱惑。
昏暗的偏殿内,琼华孤身盘膝在冰凉的地面,一圈摇曳的烛火将她围困在光晕之中,不安晃动的火舌将她的身影撕扯成扭曲的形状,投落在四方墙壁之上。
一阵阴风穿堂而过,蜡泪无声滴落,烛火齐齐熄灭,整座偏殿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周身煞气翻涌,她□□,耳边狞笑声无孔不入,层层叠叠将她包围。
门被人从外破开。
霁月如银,洒落进屋却显得有些寂寥。
苻黛扫视着四周蠢蠢欲动的邪祟,最终看向中央的琼华。
凄冷的月色穿透门缝,照出她病态的面容。急促呼吸的唇色惨白,整张脸毫无血色,唯有那些毒蛇般的黑纹在皮肤下扭曲蔓延,像无数毒藤扎根在皮肉之中。
苻黛掌心金光流转,正要为她驱散四周肆虐的邪物,却在抬手的瞬间动作一顿。
琼华上方,正浮现出一副陌生的画面。
晨雾中,青衫女子背着半满的竹篓蹲在河边。她拨开露水的芦苇,找到了那个正在啼哭的女婴。
女人四下张望着,犹豫的手指最终温柔地抚摸上那张冻红的小脸。
苻黛看清了这年轻女子的相貌,陌生而熟悉。
还有她脚踝上的银色铃铛。
那是年轻时的荼蘼,琼华口中的阿婆。
她怀中的,正是婴儿时期被遗弃的琼华。
也是她这片刻的凝滞,阴司客也终于赶到。
她没空诧异苻黛来得这么快,长鞭已经滑落掌心。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魔殿撒野?”
本就因为苻黛的出现而有些怯懦的邪物,在她的魔鞭下四处逃散。
阴司客甩了甩手腕,一回头,脖颈被一股巨大的力掐住,整个人几乎是被砸向了墙壁。
她本能地握着那𝔁 ℤℱ人的手腕挣扎,窒息间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
琼华瞳孔猩红,冷艳的脸此刻如同纸人一般,脸上被不知名的黑纹爬满,看起来理智全无。
她苍白的唇一翕一张,吐出来的字断断续续:“芍韵死了,你也不该活……!”
阴司客挣扎的动作稍滞。
“芍韵死了?”她拧开琼华的手腕,怀疑道,“你从何处知道她是我的线人?”
她没有听到回答。
苻黛从后扼住琼华的脖颈,五指深深摁压在充血的皮肤,将她往后一拽,半拉入怀中,冷声道:“出去。”
阴司客看着琼华痛苦的面容,压下心头的疑虑,离开了偏殿。
这次黑纹如此猖獗,苻黛咬破指腹,血珠顺着她额间绛纹滑下,在她意识逐渐清醒时,施法想为她平复体内的煞气。
意外的是,那些煞气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下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安分不少。
看来琼华真的在这样凶险的环境下,成功将其炼化入体。
苻黛收了手,视线从她恢复血色的脸上一扫而过。
床头枕边,一个方形锦盒正胡乱剧烈地左右摆动着。
她刚伸出手,螭攸终于顶开盒盖,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是神兽,难以适应阴界,刚爬到琼华手上又晕了过去。
苻黛没再多管。
邪祟觊觎琼华,魔域不宜久留,待琼华醒来,还是要先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下一卷预警:
除了重要角色以外不会有任何同门情,凡是站在复仇对立面的都有可能死于琼华之手,手段比较阴间
第二卷 月照荒坟白骨香
第22章 人偶
真可惜,我本想留你一命
琼华醒的比意料中要快。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 缓了片刻才发现盘坐于不远处的苻黛。
昨夜的邪祟想诱她走火入魔后吸食她身上的煞气,她险些中招。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阿婆将她背回去的模样。
荼蘼将她带回无漆森时不过三十多年岁,但巫女一族, 一旦开始苍老,便比寻常人老得都要快。
她小时候很闹腾, 不明白何为圣女, 只知道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夜,整个无漆森都会陷入无尽的痛苦。
而小小年纪的她, 承受的痛苦却是其他人的千百倍。
荼蘼偶尔会后悔将她带回了无漆森,琼华怕她不要自己,便装得不痛,后来发现,那痛楚似乎真的减轻了些。
长大后才想通,月劫夜的痛苦不会减轻,只是荼蘼将一部分的痛转到了自己𝔁 ℤℱ身上而已。
琼华走到静静合着眼的苻黛面前,垂眸无声地凝望。
如果自己和她一样强大到做事可以不计后果, 是不是无论重生到哪一刻,都能救下无漆森。
苻黛听见动静, 缓缓抬眼,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见过琼华很多样子, 却极少见她流露出疲惫的神态。
人间牢狱那一夜,亲眼目睹族人的死亡却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她的绝望是撕心裂肺的,现在这般, 倒像是已经把所有的痛都浸入了骨髓。
苻黛和她对视了片刻, 目光在她眼下的乌青和细颤的指尖停留了片刻, 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线, 将呼之欲出的质问咽了回去。
说来讽刺,当初逼琼华将仇恨生生咽下的是她,嗤笑琼华心软的人也是她。可此刻,望着这人苍凉的双眼,她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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