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唐洇答应了。
买的东西太多，两人干脆打车过去，到的时候唐碧霞正在烧红烧肉。
“来啦？欢迎欢迎。”
“奶奶好，我来看您。”夏时年笑着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碧霞愣了愣，对唐洇皱眉：“说了不要带东西，你怎么还让夏同学买这么多？”
唐洇耸耸肩，“阻止过了，没有用。奶奶您就收下吧，不收她会难过的。”
唐碧霞看着这些保养品，一看就不便宜。她无奈收下后赶紧说：“快坐下，我给你做了甜汤，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吃了。”
夏时年点着头，但也不好意思坐着，尴尬道：“唐洇，我要做什么呀？我可以帮忙的！”
唐洇勾唇摇头，“我去就行。”说着就十分自然地挽起了袖子去厨房帮忙，并且让唐碧霞出去也坐着休息。
“夏同学，饿不饿？先喝点甜汤吧。”老人端着一碗甜汤出来，夏时年赶紧双手接过去。
“谢谢奶奶，我不饿呢，奶奶您坐沙发。”夏时年扶着老人在沙发坐下，自己坐到一旁，“叫我时年就好了，今天谢谢您了，特意为我做甜汤，还做了饭。”
“我才没做什么，英英不让我太累。”唐碧霞很高兴孙女有一个这么乖巧漂亮的朋友，看起来讨喜得很。
“听英英说你们关系可好了。”
夏时年心虚地看了眼厨房方向，唐洇忙碌的背影。关系确实很好，都好到睡在一个被窝里了呢。
“嗯，我们……是好朋友。”
两人聊了一会，唐碧霞突然起身，“和我这个老人说话你肯定无聊，等我拿个好东西给你看。”
好东西？夏时年好奇，见老人走向卧室里，一会后抱着一本相册出来。“这都是英英小时候的照片，想看吗？”
夏时年眼睛亮了，“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是好朋友。”唐碧霞笑得和蔼，让夏时年感觉心里暖呼呼的。
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唐碧霞大约五十岁时，抱着穿着红色的棉衣的小孩，站在桥边拍的照片。
“这是英英一岁时候拍的，那时候她每天都笑嘻嘻的，很少哭。”
夏时年摸着照片里唐洇的脸，喃喃道：“真可爱。”
唐碧霞笑着点头，“小时候都可爱呢，就是长不胖，瘦瘦的。”
夏时年又翻了两页，都是唐洇小时候的照片，有蹲在河边玩石头的，还有背着大大的硬壳书包，戴着红领巾。
可更大了些，照片里的小女孩渐渐不笑了。照片拍得不多，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张，唐洇和年老的唐碧霞，站在A大的校门前，拍的一张合照。
夏时年心疼地看着厨房那边，从初中到大学，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唐洇不爱笑了呢？
突然，一旁的老人惊讶道：“时年，这是你吗？”
夏时年回神，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那张A大校门前的合照，照片的右上角的路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
她愣了愣，仔细辨认，觉得惊讶又惊喜。
“还真是我！”
“什么是你？”唐洇端着菜走出来，见到相册后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奶奶，你怎么把我照片拿出来了。”
唐碧霞：“家里电视也没有，时年多无聊啊，就拿照片出来看看。英英你瞧，这是不是时年？”
唐洇放下盘子走过去一看，还真是。
那是她去A大报道时，奶奶陪着她去时，请路人帮忙拍的照片。她那时候沉浸在入学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角落的夏时年。
夏时年眼睛笑得弯弯的，“我们真有缘呀，英英~~”
唐洇听着她的话，忍不住也笑了，“别学我奶奶叫英英，腻得很。别看了，吃饭。”
“知道啦！那我吃完再看！”夏时年狡黠一笑，赶紧去厨房帮忙拿碗筷。
这一顿饭就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吃的，唐洇时不时注意夏时年的反应，生怕如此简陋的家让她不适，但并没有。
夏时年吃得很开心，和老人有说有笑，一点不自在的神情都没有。
是啊……夏时年就是这么好的人，明明养尊处优，金尊玉贵，但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眼界高而看不起别人，更不会瞧不起这样贫穷的地方。
唐洇自嘲笑笑，一直在意的人好像只有她。
吃完饭，唐洇便收拾去洗碗了，夏时年想帮忙但唐洇根本不让，唐碧霞也让她坐着。
“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你坐着再看看相册。”
夏时年只好答应了下来，再次翻开相册。虽然已经看过了一遍，但她觉得百看不腻。等唐洇收拾完了，就坐在她旁边，一起看着小时候的照片。
这一次夏时年看得更仔细了。
唐洇小学初中都是长发马尾，高中却剪了短发，等到了A大就是齐肩的碎发。她还发现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写着拍照日期和事件，应该是老人写的。
例如：
英英考上大学。
英英高一了。
英英13岁生日。
夏时年好奇：“为什么是英英啊？”
唐洇笑笑：“以前奶奶给我取名唐英，可是我不喜欢，就自己改了。”她看着照片，轻声道：“人的自尊心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
改名唐洇，只是因为初中的时候被同学嘲笑。
“你叫唐英，可是你英语读得真难听，像印度人说话哈哈哈！”
“谁给你取的名字啊？希望你成为英雄吗？但你脏兮兮的样子，更像是狗熊！”
“唐英没有爸妈，说不定真是狗熊生的。”
回家后，唐洇只想改掉自己的名字。
洇：埋没、泯灭。
她那个中二的年纪，就觉得这个字才适合自己。
夏时年见唐洇的神色奇怪，歪着头静静看她。
时间不早，两人该回去了。
唐碧霞笑着送她们出门：“时年，下次再来玩啊，快到端午了，到时候我包粽子给你。”
“粽子？”夏时年眼睛亮亮的，“好呀，端午节我再来看您，谢谢奶奶！”
“好，你来我很开心。”
两人走到楼下，唐洇习以为常地回头，就看到老人站在厨房的窗前。
“早点休息，我们下次回来看您！”
唐洇开口喊道，老人听见了对她们挥着手。
夏时年也笑着挥手道别，“奶奶再见！”
唐洇看着她笑笑，“走吧，我们不走，奶奶就会一直在那。”
夏时年愣住，点点头跟着唐洇转身离开。等到走出了巷子，夏时年才轻轻勾了下唐洇的手指，然后立刻被对方紧紧牵住。
她抿唇笑笑，开口说：“唐洇，我真羡慕你。”
唐洇不解，“羡慕我什么？”
夏时年认真道：“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奶奶，她真的很疼你。你从小到大的重要时刻，她不但都给你记录下来，还在照片背后写下日期和祝福。”
还会在楼上静静看着孙女离开，这都是夏时年从来没有过的。
夏时年没有那样的相册，她拍的每一张照片的目的，都不是为了纪念她的成长，而是给别人看的，夏家是一个很和谐美好的家庭。
唐洇看着远处的路灯，坏了很久了一直没有亮起过。她淡淡开口：“以后……她也是你的奶奶。”
夏时年眨眨眼，欣喜：“嗯！我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奶奶了！”
唐洇看着夏时年的笑脸，心脏却突然抽痛了一下，“时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夏时年好奇。
唐洇深吸一口气：“那本相册你翻来覆去，就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嗯……”夏时年轻声应道，“我发现了，但是不知道怎么问你。除了奶奶，你其他的家人呢？”
“没有，我是孤儿。”
唐洇看着夏时年，淡淡地开口：“我只有奶奶，没有其他人。我是捡来的，听奶奶说捡到我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岁呢。她也没有家人，我们就是彼此的家人。为了养我，她很辛苦，你甚至想象不到，我们住在地下室里，没有太阳，很黑。小时候我穿的衣服都是捡别人不要的来穿，我的学费都是她捡废品攒来的。”
“我初中高中被同学欺负，他们说我没有爸妈，是狗熊生的孩子。他们嘲笑我，抓着我的头发打我，我一怒之下剪短了头发，跟他们也打了起来。”
“其实他们如果骂我，我无所谓的，但他们骂我奶奶，说我奶奶捡垃圾，说她脏。”
唐洇眼底通红：“奶奶是最干净的人。”
“她每次开家长会，都会认真洗手，换上干净的衣服，她……”她哽咽住，再次深呼吸后，正要开口夏时年就已经上前将她拥住。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的，我让你伤心了。”夏时年无比心疼眼前的女孩，她这么好的一个人，童年却如此灰暗。
唐洇贪图着这个温暖的拥抱，这些封藏在心底的委屈倾诉出来，原来是这么地艰难，但被人紧紧拥抱着的时候，她又感觉那些伤口，正在加速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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