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空调冷风鼓动着尘埃,光线倾洒在桌面,为冷淡商务的室内陈设添了几分燥热,可惜温馨的气氛随着不速之客的到来荡然无存。
“想好回来了?”崔津玉双手交叠,端详女人的脸。
比起半年前生人勿近的矜贵气质,夏今昭依然不减冷漠,可比起那时的孤傲,如今的她更像死气沉沉的潭水,仿佛有什么鲜活的,明亮的东西从生命中,永久地逝去了。
黢黑的双眸照不进光,长睫垂落遮出阴翳。崔津玉莫名感到瘆人,于是清了清嗓子,打破沉寂:“小周都和我说了,回来也好,省得那群粉丝巴巴盼望,还要我出面公关,外面的流言换了一茬又一茬,你总不能一蹶不振。”
她拉开抽屉,扔过去一沓合同:“陈导请你去给她新电影唱ost,你哼两句就行,到时候上影院再转发一波,刷个好感度,争取下部戏试上她的女主演。”
公事公办的态度听不出人情味,哪怕没打过交道的陌生人,也会过问两句近况,崔津玉却嫌浪费时间似的,直接跳过这一环节。
幸好面对的是夏今昭,她向来疲于应付人际关系。
“待会发个微博安定粉丝情绪,别说这半年荒废了,就说出国旅游散心,或者沉淀下来打磨演技,随便什么借口都好,娱乐圈更新迭代本来就快,你的粉丝大多注重事业,要是再不上进,被淘汰遗忘,公司可没多余的精力和资金捧你。”
夏今昭拿起行程表,上面的安排甚至蓄不出喘息的间隙。她立在桌旁,静默得像尊任由刻刀划过的雕塑,直到耳畔传来崔津玉的抱怨。
“你说人死了大半年,有啥可念叨的?又回不来,当务之急是调整好状态,剩下的我让小周替你打点。”
不知话题怎么从工作聊到私生活,夏今昭抿唇,掀过页脚的指腹捻紧纸张,若无其事看到下一页。
所有人都这么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何必糟蹋自己虚度光阴?她还年轻,事业有成,以后总能找到更好的。
只有夏今昭知道,找不到了。
重复的话术听倦,令她麻木。可对明希的情绪并不少,每当夜深人静,心脏攥紧的窒息感浮上心头,凌晨薄雾般笼罩着不肯退散。
多久没睡过好觉了?当得知梦中不再有她的身影,她猛然惊醒,环顾空荡荡的卧室,然后将自己蜷缩起来,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态寻求庇佑。
原来自己是个感性的人。
没深入接触过明希前,夏今昭固执地把周围分为边界清晰的黑与白,如同从不出错的精密仪器,冷静审判各种错乱与出格。
一如坐在眼前,有条不紊替她打理的崔津玉。
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人叫住她。
“对了,公司最近签了个新人,上面的意思是想让你带她,已经准备为你们量身定制一部影片,到时候宣传多互动——”
话没说完,夏今昭拉开门,气流吹起门旁的蒲葵叶。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崔津玉不耐地按动圆珠笔,出声提醒。
“明晚七点半,我让小周去接送,你和那新人见一面吧。”
***
夏今昭不喜欢与人捆绑,微博时常出现的CP话题全是营销号带节奏,除了宋予蓄意接近的炒作让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余都是狗仔捕风捉影博噱头而已。
用她的话来说,演员的本职是拍戏,不需要靠流量吃红利,可崔津玉的话,摆明了希望她能够多和新人制造一点“小摩擦”,不必亲密到假戏真做,只要在适当的时机释放信号即可。
娱乐圈的风向常常如此,哪怕是某明星铺天盖地的黑料,可能也是为了以后的洗白而铺路,大众的思想很容易被带偏。星娱正是看中夏今昭复出后攀升的口碑,担心她未来再出变故,索性提拔新人来备不时之需。
猜出上层的意图,周珍卉无语抿唇。前方红绿灯进入读秒,她踩下油门。
夜间下了场暴雨,明灭闪烁的霓虹倒映在水洼中。天色未暗,树荫错落掩在副驾驶上。夏今昭望向窗外,兴许空气中的潮泽没散,为她的周身镀上浅淡的忧郁。
“夏姐,你真要参加酒局啊?这摆明了鸿门宴嘛!”周珍卉愤愤不平握住方向盘,“那群老东西怕你退圈,恨不得榨干你身上最后的价值,还不如解约!”
随即,她想到崔津玉与夏家的关系,生怕提及夏今昭的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晚高峰这么堵……估计要迟到了,不过也好,给新来的下马威瞧瞧,让她知道咱们夏姐不是好随便利用的!”
车在无休止的抱怨中走走停停,夏今昭敛眸,手机的光亮照亮下颌,留出小片阴影。此时,屏幕上显示与崔津玉的对话。
夏今昭:【不去,饭局推了吧】
崔津玉:【这是公司的安排,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崔津玉:【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熄灭屏幕,仰望车顶吐出一口气。过往的顺从,任由摆布的场景浮现在脑海,而回忆里的视角,全聚焦在那个逆来顺受的自己身上。
没有谁会在压抑的氛围下永远听话,叛逆犹如迟来的骤雨,等倾泻而下时,浇得发顶刺骨寒凉,理智也在其中一点点苏醒。
明希的脸晃过眼前,夏今昭怔忪,用手背遮住双眼。
车内安静,外面的喧闹模糊传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淡淡出声。
“找个机会,解约吧。”
这话吓得周珍卉差点跳起来,她连忙坐正:“那个夏姐,我随口一说,别放在心上……”
“违约金我付,”她的态度极其认真,“包括你的合同,我会想办法解决。”
“你得跟我。”
周珍卉欲言又止,几秒后慢吞吞道:“我肯定跟你,只是合作方交接起来手续麻烦,夏家那边不好交代吧?”
连问两遍没等到回答,她侧过脸,就见夏今昭陷入皮椅,面色疲惫,深邃的眉眼匿入昏暗,仿佛在周身设下无法介入的城池壁垒。
于是周珍卉识相闭嘴。
玉府酒楼是S市本地最大的酒店之一,不少有钱人喜欢预订这里的顶楼当会客间。华贵富丽的建筑矗立在市中心,与不远处的商贸大厦遥遥相望,视野之后是天际线下辽阔平静的海域。
穿过玫瑰金的旋转门,侍应生早已在电梯口等候。她似乎认出乔装后的夏今昭,不动声色地带领两人前往包厢。明黄的顶灯照亮走廊墙壁的浮雕,走至尽头,她停在门前,示意抵达。
推门而入,冷气钻进衣领,落地窗倒映出包厢中央的圆桌,从这里能望向S市地标性建筑的塔尖,上面闪着诡谲的红光。
夏今昭一身赫本风黑色连衣裙,肤色在灯下衬成玉般的冷白。她环顾四周,见落座的只有位年岁渐长的女人,微不可察蹙眉。
这就是崔津玉所谓的“会喜欢”?
她瞬间产生掉头离开的念头,同时讽刺赶来这一趟浪费的时间。其实从来时,她就对崔津玉的笃定感到不解,后者为什么认定自己会觉得不枉此行?
卖关子无疑拉高夏今昭的期待值,以至于见到对方后,生出被敷衍戏耍的愠怒。
察觉出她的不悦,周珍卉赶忙上前打圆场:“请问您是……”
听到开门动静,女人整理衣装起身,客气地和助理握手:“小岑上厕所去了,马上回来,我是她的经纪人。”
她态度殷勤,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递到夏今昭面前。对于锋芒毕露的前辈,任何新锐都想攀关系来飞黄腾达。
名片因折射反着光,辨别不清上面的油墨。夏今昭垂眼,没有伸手去接,绕过经纪人走向靠窗的位置。这一行为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被诟病耍大牌与傲慢,偏偏落在她身上,那么合理。
她平等地对每个人如此,没有偏私。倘若夏今昭真的高看一眼,收下名片,那才让人受宠若惊。
周珍卉没有落对方面子,交换名片后请人入座。两人就公司的规划简单聊几句,按理来说,这种事应该是经纪人,或本人出面来谈,可看到坐在对面纹丝不动的夏今昭,周珍卉不禁头疼。
几分钟内,她大概摸清新人的意向,期间服务生进来醒酒。澄澈的紫黑色葡萄酒晃入高脚杯,夏今昭小口啜饮着,仿佛今晚的谈话与她无关。
不久,门应声而开,以为是服务生上菜,她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余光捕捉到经纪人站起来,热情招呼。
“小岑,怎么去那么久?差点让夏老师等急了。”她半开玩笑,用眼神示意小岑挨着夏今昭坐。
“这里太大啦,稍不注意就迷路。”
清脆嘹亮的嗓音响起,犹如沁着凉意的冰沙,在燥热的夏夜发人清醒。鼻尖嗅到淡雅馥郁的花香,不知是否酒精作祟,微醺上头,让夏今昭产生四肢疲软的飘忽感。
这种感觉勾起她对熟悉的信息素的依赖,喉咙传来异物感,眼瞳处不禁蒙上了缥缈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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