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很多时候不敢在她面前表演，大学毕业后选的工作，也和自己学的东西完全无关。”
柳如昼明知故问：“谁？”
姜行晶眼神看向台上，没有瞒着：“高斯晚，她也是M大艺术系，是我的学姐。”
“也是你的前女友对吗？”柳如昼漫不经心地问。
这下姜行晶是真的静止在原地，她没有想过瞒着这件事，她想着慢慢道来，找到合适的时机，以一种不冲突不急切的方式告诉她，甚至都想要怎么制造这个时机，当天的措辞等等。
她考虑过很多，唯独没有想过。
柳如昼知道她和高斯晚的过往。
…
…
此时台上高斯晚穿着高贵的蓝色拖地礼裙，身量纤纤，气质优雅，正在表演绵长轻缓的轻音乐，恍惚让人沉浸到深海的海底，眼前是慢悠悠游过的白鲸和水母，危险又迷人。
“我之前说过，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柳如昼撑着脸颊：“自然也见过很多次，你和高斯晚相处时的样子。”
姜行晶僵着肢体：“可是，我们两个学院距离那么远。”
“因为我是故意去看的，有时是你单独一个人，在画室练画，在枫树下练琴，在长椅上浅眠，有时就是你们两个人。”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其实你见过。”柳如昼喃喃：“你见过我很多次的，姜行晶，就像我经常见你那样。”
“可是，你就是记不住我。”
“但是我偏偏就很喜欢，因为，”她停顿了下，弯唇：“你爱着某个人时，眼里就没有别人了。”
所有的声音都隐于世界之外，姜行晶脑海不停回响着柳如昼的话，明明时间过去很久，可是她说得每个场景，她都能想起。
遗憾的是，她没有一个瞬间觉得，那些场景被一个人从始至终，温柔而专注地注视着。
眼眶微微湿润，姜行晶死死抿着唇角。
柳如昼注视的那些日子，正是她状态最不好、经常自我怀疑，以至于压抑厌世到要看心理医生的程度，她不想再回想那些日子，因为只要一想起来，耳边就会浮现高斯晚贬低的话语。
可是，在此刻。
柳如昼说：“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也不爱艺术这些虚浮的东西，无论你表演得怎么样，在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面前，都是最好的，是我一直都很仰慕的人。”
姜行晶指尖微紧，克制住自己不要失控。
过了几秒，她轻轻吐出口气，故作轻松地说：“原来柳总这么专一，是我高攀了。”
“没有高攀，”柳如昼轻捻着她的指尖：“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最高端的位置，只是我从来不说而已。”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了？”姜行晶闷闷道。
“因为，”柳如昼冷冷看了眼台上，面无表情道：“我担心你会为了别人丢下我。”
第69章
台上的灯光随着高斯晚的表演变幻着, 白蓝色的光线交织成一个冷淡深沉的海底世界，背后的大屏幕上有只漂亮的鲸鱼恣意游泳。
姜行晶缓着从心底深处冒出来那一股难言情绪，她已经很少在别人的言语中得到安慰, 听到更多的, 是冷嘲热讽，是贬低斥责，是先将她贬到卑微尘埃里, 再朝她伸向来的那只假惺惺的手。
高斯晚是她的初恋, 在此之前她没有谈过恋爱, 也不知道正确的恋爱是什么样子。和高斯晚分手后, 她有一段时间心理是不正常的, 她给自己竖起了很多刺，就算别人想要靠近她，也会被她高大坚固的心墙挡在外面。
后来，她渐渐好转，在之后那些泛泛的“恋爱”关系中，得到的更多是谄媚和虚伪。
她觉得讽刺，可是幸好，她拥有的足够多, 即便不能从恋爱中获取什么快乐, 那她便也不期待。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收到柳家的联姻请求，她也是稍微挣扎了下, 便妥协了。
“我很庆幸，”姜行晶安静了一秒, 哑声说：“柳如昼，谢谢你喜欢我。”
听到她这么正式地喊自己名字, 柳如昼还有点不习惯：“你是不是又要哭了？”
她不说还好。
姜行晶仰着头，微微闭了下眼睛。
柳如昼弯了弯唇：“我还碰见过你们吵架的时候，在图书馆里，她说话不太好听，把你批评了一顿后自己又先走了，留你一个人在那里，也没有见你哭。”
姜行晶：“那怎么能一样？”
安静了一下，柳如昼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给你那张猫猫笑脸的人？”
经过她的提醒，姜行晶的回忆回溯到了那天。
阳光温和的午后，姜行晶练完琴，和高斯晚一起来图书馆准备学期末的论文，当时图书馆里座位已经满了，姜行晶抱着电脑和书本环顾了一圈，在靠窗的角落找到了两个空着的位置。
是一张四人座位的。
“抱歉，请问一下同学，旁边这两个位置有没有人？”姜行晶用英文温和地询问，被她问到的女孩子抬起眼帘，似乎怔愣了一下。
看着那张极为漂亮的脸，姜行晶表情不变，耐心等着她的回应。
女孩的同伴极八卦地戳了戳她，女孩回神，声音轻轻冷冷：“没有人，可以坐。”
意外的，她用中文回答。
姜行晶挑了下眉，没想到在这些会碰到祖国同胞，也倍觉亲切，回头便招呼高斯晚过来，也就没注意，女孩子冷下来的眼神。
图书馆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得轻微响动，临近期末，所有人都很卷。
姜行晶和高斯晚坐在一边，对面便是那个女孩，她没多看，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电脑论文上，蓝色的窗帘不时被风吹起，拂过她的脸颊。
下一秒，一只冷白的手在眼前划过。
窗户被轻轻关上。
姜行晶抬起眼，注意到她的贴心举动，摘掉耳机礼貌道：“谢谢。”
女孩极轻地弯了下唇角：“不客气。”
姜行晶多看了几秒，觉得她笑起来唇边有小小的梨涡，意外地好看。
她没看多久，便重新垂下眼，将注意力放在写了一半的论文上。
没有注意到女孩子悄悄红起来的耳尖。
不知过了多久，高斯晚收到了前几天去香港表演的视频，姜行晶那次和她一道同去，并且担任大提琴的伴奏。高斯晚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摘掉耳机不太满意地看着她，指出这次表演的缺点：“你这个音都没有衔接上我的曲，还有1分44秒这个时候，你跑音了，本来应该是D3调……..”
“下个月的日本巡演你就先暂时不要登台，把业务能力练熟了，至少得到我的认可才可以，我不是对你要求严格，而是作为我的女朋友，你得达到和我同样的高度，我们才会有未来，你懂吗晶晶？”
“KeiLim老师刚才约我吃晚餐，我现在得走了。”高斯晚说。
自始至终，姜行晶唇角始终微微牵着，没有因为她的斥责而失落，只是问了句：“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她没有说要我带人去。”
“……好，那我等你回来。”
“对了，你的论文写好了发我一份，我也需要看看。”
“嗯。”
…
…
高斯晚走后，姜行晶指尖搭在键盘上，半天都没了敲下去一行。
这时，对面女孩的同伴也走了。
她没有在意，察觉到有人长久地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姜行晶抬起眼，直勾勾对上她的眼神。
她几乎要掩饰不住自己的难过、偏执、疯狂到想要破坏一切的念头，可在对上女孩的目光，所有即将喷薄而发的阴暗想法顷刻间被熄灭。
半晌，姜行晶弯了下唇，用中文说：“别看我了，我又没哭。”
柳如昼垂下眸，随手扯了张粉色便利贴，画了个简单的黑色猫猫笑脸，写下了一行字
——要开心点
随后指尖将便利贴推到了对面。
看着姜行晶怔愣的目光，柳如昼垂下眼睫，缓慢地收拾东西，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害怕再和姜行晶这么单独相处，哪怕不说话，她所有的注意力也会被姜行晶轻而易举夺走。
高斯晚高高在上“教导”姜行晶时，或许不知道，她的女朋友，在别人眼里。
是唯一明亮瞩目的所在。
……
……
想到那个便利贴，姜行晶终于将她和当年对面那个女孩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她微微抿唇：“对不起，我没有记住你。”
柳如昼：“没关系，本来也没有想让你记住我。”
姜行晶：“还要继续听吗？”
高斯晚表演得还不错，如果不是此时的氛围不当，柳如昼还想多听一会儿。
照顾到她的情绪，柳如昼：“那我们走吧。”
她们散步，慢悠悠走出了场馆很久，还能听见场馆中回荡的声音。
柳如昼看了看自己被牵得越来越紧的手，叹气：“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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