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嫣偏头看她,沉默片刻,直言:“你想说什么?”
薄苏望进她的眼底,目色很温和:“我只是看着月亮,突然想起来了这个片段。”
她轻声地说:“人生的好坏究竟应该由什么来评判?”
是问句,却并不显疑惑。
“有时候指引着我们前行的所谓的‘好的人生’的标准,究竟是真正的月亮还是他人所造的光?如果只是他人所造的光的话,为什么要追逐别人的光,在别人划定的人生坐标系里打转呢?”
“其实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只有自己最清楚不是吗?”
谢长嫣知她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但她还是要说自己的答案:“即便是人造的光,它能够是最闪亮、最被普罗大众看到的光,那便说明,它确实是这世间最接近月亮、最值得追逐的光,不是吗?”
“但那再大再亮,也只是别人造的光,不是真正的月亮。”
“那你确定你追的月亮就是月亮吗?”
薄苏黛眉微微舒展,平声说:“不管是不是,至少我追过了,我不后悔。”
“我怕你后悔啊。”谢长嫣忍不住蹙眉。
她自己也是从这般心性过来的,她知道后悔的滋味。
薄苏却摇头:“妈妈,比起后悔,我更怕遗憾。”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分外平静,像自心底自然流出,墨色的眸,在寒峭的夜色中,显得尤为清醒。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想忠于自己,尽情尽兴。”
“不管好的坏的,人生的答卷人是自己,阅卷人也是自己。由我自己书写,交出的答卷,才能够算是属于我自己的、无怨无悔的一生。”
“可我是你妈妈,我觉得你扑的不是月亮,是火坑,我怎么能不害怕、能不担心、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扑进去?”
“那就不要看着我。”薄苏沉静:“妈妈,更多地看看你自己,观照自己。”
谢长嫣听得出她是认真的。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你说得轻巧,可能要有一天,你也为人父母了才会懂吧。”
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她怎么能做得到不看她。
薄苏点头,露出赞同的神色、孺慕的温情:“我可能确实要到那个时候才能有完全的感同身受。”
谢长嫣气稍顺。
薄苏笑了一笑,又说:“但以我现在的心境,我会觉得,如果我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已经成年了、独立了的孩子的母亲,我可能会担心她的一些选择和坚持,但我也还是会相信她。”
“我相信我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相信她作为一个成年人,有能力负担起自己的一生,为自己的所有选择负责。”
“也相信,人生具有多样性,只要意志不倒,条条大路都能通向春天,无论如何,都能活出很好的人生。当然,这个‘好’,是她自己内心的评判。”
这些笃定、这些不倒的意志,是她从姜妤笙身上看到的、被唤醒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清冷的面庞上有很从容、很温柔、很明亮的神采,似久困雾海的云巘拨开了阴云,阳光由此流泻而下,日照金山。
谢长嫣望着她成熟甚至有些陌生的面容,不是完全没有动摇。
她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薄苏真的长大了。
那个在她眼里、在她心中,总还是十来岁她离开时会追着她车跑、哭着说会想她、会听她的话自己好好长大模样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已经完全长大了。
她不会再追着她车跑,也不需要她再教她怎么好好长大了。
风雨夜路,她都想要自己走,也能自己担了。
她视野忽然模糊,转回了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山野,不再说话。
薄苏也未紧逼,跟着沉默了。
她们母女俩最近常有这样的时刻。
她感受得到谢长嫣的动摇,愿意再给她消化的时间。
其实她不是一定要逼谢长嫣接受和理解的,她只是不想她一直担心、一直难受,不想成为她余生解不开的心结。
山野送来清冽的冷风,毛孔在风中舒展、收缩,迫人的寒意使人活着的感觉尤为真切。
薄苏伸出手,隔着厚厚的手套,把谢长嫣放在栏杆外的手包握进手心里。
谢长嫣没有挣开。
浩瀚的星河下,无边的黑暗与清寂中,她们一起倾听宇宙最原始的脉动。
等待生命中一场如期而至的奇迹。
第81章 全 文 完
雪落过几次后, 年关便近了。
薄苏这一年的生日,恰恰在除夕夜的前一个月。
当天晚上,谢长嫣没有应酬, 薄苏照旧是约她一起吃的晚饭。
谁都没有特意点明过,但薄苏抵达的时候,发现谢长嫣还是特意为她准备了蛋糕,甚至亲自下厨,为她做了一桌丰盛的北城家常菜。
是久未尝到过的, 妈妈的味道。
雪絮在窗外静谧地飘,一盏暖灯下,薄苏与谢长嫣面对面坐着。
谢长嫣没有特意问薄苏味道是否合适、她手艺是否还在, 甚至没有特意说明, 这桌饭是出自她手。薄苏便也什么都没说, 只寻常地为她盛汤、剥虾, 谢长嫣也寻常地接受。
两人如普通人家家的母女那般,安静地吃饭,间或交流几句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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