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让卫绛蔻活着,本就是小辛子计划中的一环。
杀人何必动刀剑?
看着姜沉这些年的压抑冷沉,小辛子已然明白,诛心才是最痛的刀口。
他想要姜沉死,因为姜沉是仇人的血脉,可他也希望姜沉活着,希望姜沉带着伤势与病体,尽心尽力治理国家,在常人最康健时苟延残喘,在海清河晏前撒手人寰。
对一个皇帝而言,这会是多大的不甘心?
至于樱念,小辛子更无所谓她的生死。
她今晚死了,那是为冒犯涟漪而付出应有的代价,若是活着……
自有被他安排的卫绛蔻一直盯着她,叫她生不如死,余生凄苦。
前朝有心无力。
后宫纷争不休。
这就是小辛子为姜沉选的路。
可惜。
樱念今晚没有到来。
姜沉也比他想象中的更虚伪怕死,即便用母兄之死的真相诱惑‘他’,‘他’也不敢露面。
好在卫绛蔻来了。
这个怀着姜沉血脉、延续着他仇人血脉的女人,注定要死在今晚,既是给他陪葬,也要让姜沉惋惜痛苦一场!
想到这儿,小辛子渐渐肆无忌惮的狂笑出声。
‘卫绛蔻’看着他,却是不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当年的别庄失火,是你所为?”
小辛子笑声一顿,皱眉看向‘卫绛蔻’,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
他惊讶的不是‘卫绛蔻’问的内容,而是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
追逐真相的应该只有姜沉,在意真相的应该也只有姜沉,卫绛蔻是丞相之女,缘何在这时无视自身安危,一门心思询问这个?
思虑几秒,小辛子看着‘卫绛蔻’的眼神渐渐变了:“原来如此。”
他呢喃:“我就说,堂堂相府千金,怎会只是个娇纵没脑子的宠妃……”
“沙沙。”
花丛中突兀发生响动,似是有人大怒的挣扎,但又被另一人无奈的摁住。
“……原来你竟爱姜沉爱到这种程度,不惜以身探险,也要替他找寻当年的真相?”小辛子惊叹卫绛蔻的痴情,一时间竟然犹豫要不要杀了对方。
对方死了,姜沉的痛苦是一时的。
可对方若是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那姜沉的后宫注定永远不得安宁,姜沉喜欢的人注定没办法拥有,而姜沉受了卫绛蔻今夜的恩情,便是想动卫绛蔻也不忍心下手。
这是多好的一枚穿肠烂肚入骨钉!
小辛子沉思起来,‘卫绛蔻’似无所觉,再次逼问:“当年是你放的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与赵太妃有关?”
听到赵涟漪的名字,小辛子猛然抬头,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卫绛蔻’,方才的一丝迟疑,更是被斩断的干净:“你不该多嘴的。”
他看着拥护‘卫绛蔻’的稀疏,担忧今夜之后、其中会有存活,从而让赵涟漪落入险境,当即眼神一厉,从怀中掏出黑色火石,双手一碾,擦出火花,毫不犹豫的往地面掷去!
夜色是最安全的保护符,足以让人看不清他倒在周围的油,浓郁到异常的花香,更是帮助他遮盖了油的气味。
今夜的棋局是死局。
今晚的赢家,只有他!
“砰!”
火石砸在地面,发出‘砰砰’两声响动,旋即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而小辛子想象中的滔天大火,却不见踪影!
小辛子放肆的笑意凝滞在脸上,逐渐僵硬到难以置信。
就在他扭头想要去摸索浇在一旁的油时,黑暗的花丛里,数人扑出来,牢牢将他死死摁在地上。
宫灯亮起,姜沉松开绛蔻,顺手把小姑娘头上的杂草拔掉,继而站起身,神情冷漠的走到小辛子身边。
看见‘他’出现,小辛子挣扎的动作一顿,瞬间想清前因后果,咬牙道:“你根本不是最近才怀疑我的!”
不然他行动的那么快,场地不可能被提前破坏!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在此之前,姜沉就已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而这个时间也不可能太早,不然暗卫早早将他的过去查清、呈给姜沉,姜沉甚至不需问他、不需害怕打草惊蛇,就会知道当年别庄失火的真相,绝对是他!
因为……
“你是、沈辩?……沈郎?”
夜已至深,长定宫上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小辛子被压在赵涟漪面前不得起身,只能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暗卫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被姜沉拿在手中,她淡淡念出了小辛子入宫前的身份——曾经的状元郎,与赵涟漪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后在先皇纳赵涟漪为妃后不知所踪的沈公子、沈辩。
听完密信的赵涟漪不可置信,她望着死死低着头的小辛子,混乱而不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沈郎……小辛子!你究竟是谁!”
姜沉放下密信,冷眼望着沈辩,并不理会一旁的赵涟漪,只专注询问自己的疑惑:“赵太妃的性命,取决于你是否说实话。沈辩,你当年在别庄放火,仅仅是为了先皇夺你所爱这件事?”
不知她哪句话刺伤了沈辩。
沈辩发生笑声,声音越笑越大:“仅仅?深爱之人被迫入宫,你觉得这不过‘仅仅’?!”
他猛然抬头,仇恨怨毒的盯着姜沉:“我与涟漪两情相悦,誓言白头偕老,那狗皇帝只因爱妃吃醋,便害涟漪孤身入宫、害我们从此分离!若是如此也罢……可他既然纳了涟漪!为何转眼将她抛到一边、不屑一顾!他如此蔑视、随意玩弄的人,却是我沈辩的心上人!是我本该娶回家呵护一生的发妻!!”
说到最后,沈辩像个遍体鳞伤的野兽般在嘶吼。
而赵涟漪怔怔的看着她,泪流满面尚不自知。
长定宫里一时鸦雀无声,许多人不由自主的露出恻隐之情。
唯有姜沉依然面无表情,抬脚,猛地一下将沈辩的头死死踩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你也知道……”
姜沉冰冷的看着他:“此事由先皇所致,由先皇贵妃所致,那你为什么,还要像你痛恨的仇人一样,牵连祸害旁人!”
每说一句,姜沉用的力道便大一分。
沈辩被踩的发出痛苦的声音,旁人瞧着心惊胆战,只觉下一秒、沈辩的头就要被硬生生踩烂。
赵涟漪攥紧衣袖,彷徨几秒,正要冲过去哀求姜沉,一只手忽然拽住她。
赵涟漪茫然回头,只见樱念看着她,低声询问:“沈辩对你情深义重,你呢?”
赵涟漪被问的呆住,想了许久,仍是想不明白。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做好沈郎另娶妻子的准备的她,乍然面对这样的真相,整个人都是乱的。
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
对方是她在深宫里坚持至今的原因之一,是她心心念念盼着出宫见一见的人之一,如果对方今日会死,那么……
赵涟漪忽然反手握住樱念,释怀一笑:“樱念姑娘,我想求您一件事。”
樱念眨眨眼:“嗯?”
赵涟漪深吸口气:“请您在陛下面前,稍微为我赵家说一二好话,涟漪……感激不尽!”
语罢。
不等樱念回答。
赵涟漪冲出去,扑到沈辩身上,决然道:“沈辩谋害先皇后与太子,罪无可恕,赵涟漪乃沈辩之妻,愿一同赴死!求陛下成全!”
如果对方今日会死,那么——她亦不愿独活!
沈辩身子一颤,挣扎无果,只能竭力去触碰赵涟漪的衣摆,含糊而绝望的呼唤:“涟漪……”
姜沉居高临下的注视她们,眼神里凝聚着由仇恨凝结的冰:“既然太妃有所求。”
她扯了扯唇角,吐出的话语可怖而暴戾:“朕就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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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糟糟的一夜随着赵涟漪与沈辩被拖走而结束。
宫人们不敢多言,一个个成木头桩子待在角落。
绛蔻看出姜沉情绪不对,凑过去低下头,从下往上看她:“陛下?”
姜沉闭了闭眼,没说话,好半晌,她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沙哑开口:“我是先皇的孩子,身上留着他的血,就算是死,当年死的也该是我,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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