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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网之下_亦只小狗【完结】(14)

  转身时李良东的右手轻微地从她的腿上划过去,直至到了膝盖上方才终止了那个诡异的弧度。

  温子渝忽然冻住。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好像有汹涌的海水突如其来地灌进胸腔,把她困在床上不能动、也无法出声。

  ......胃部突然收紧,她感到有点翻江倒海,低头时胳膊上顿起了大片鸡皮疙瘩。

  很快,温子渝迫使大脑平静下来,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下不经意的擦碰。就像是...像是平时来打绷带,林队医也是,崔教练也是,无意间接触皮肤是很正常现象,没什么。

  红外线灯的温度升起来,把她的脚踝烤得暖烘烘。她突然感到十分别扭,腿上好像落了一条冷冰冰的蛇,细小的一长条趴在她的小腿上一直蜿蜒到膝盖。

  又一阵哆嗦。

  “温子渝,你怎么在这?”

  突然有人说话,把她从这阵恶寒中拉回来。她抬头一看,是陈泽清。

  “看见徐知秋了吗?教练找她。”那人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走。”温子渝脸色仓白,声音轻微地颤抖。

  陈泽清的余光瞄到温子渝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惊慌,她忍不住停下来问:“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温子渝话声越说越低。

  陈泽清看到她的瞳仁像猫科动物应激似地突然放大,死死地盯着她,四周无形地伸出来几只毛茸茸的触手把她牢牢地按在原地。

  “好吧。”

  三周之后温子渝的脚踝恢复,除大幅度动作以外其他训练都正常进行,她也慢慢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最近张琦正苦练大角斜线拉球,温子渝不得不频繁跑动配合她。训练场地上有几处汗渍没来得及擦,温子渝俯身上前时伸脚缓冲接球,猛地一滑劈了个大叉。

  “又来,你没事吧!”张琦受到惊吓,面露尴尬。

  温子渝低着头摆手:“不碍事。”

  场边的崔永亮想起她关节刚恢复不久,于是招呼到:“麻烦李队医过来!”

  粘腻,冰凉,有点恶心的触感再一次袭击了温子渝的神经。李良东伸手握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在她脚踝处来回按压确认。

  她僵在原地,好似有一堆潮湿的蚂蚁咬住了她的小腿和脚踝,蚂蚁拼命扭曲地钻进皮肤,咬得她又痛又痒,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很疼吗?”张琦伸手去拍她的肩,不料被她猛地抬手拦住。

  温子渝的脚踝被队医捏着,她上半身过度前倾伸出胳膊阻挡,一双眼里充满了水汽。站在人群后面的陈泽清,再度撇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没事。”温子渝语气淡漠。

  李良东的手一拿开,她立刻弯下腰忍住一阵翻江倒海。

  训练结束后,队员们解散回宿舍去洗澡。

  “温子渝!”陈泽清从后面追上来,看了眼张琦:“我跟她说几句话。”

  张琦想到温子渝刚才的回挡,若有所思,点点头先行走了。

  “温子渝,”陈泽清横在她面前,“你不对劲。”

  “啊?”温子渝还未从刚才湿黏的触感里抽身,精神恹恹的,“怎么了?”

  “我问你...”

  “没事。”她没等陈泽清说完就立刻打断,“我先回去洗澡。”

  冬天的树枝光秃秃的,风吹起来发出树枝和树枝碰撞的声音,“嘎吱、嘎吱”。队友们陆陆续续地走远,只剩下她俩站在大风口里。

  “你跟我回来。”陈泽清没听她的敷衍,径直拉着人走回训练场。

  两人坐在长条凳上,温子渝低着头隐藏眼里的雾气,默默地把左脚搭在右脚后面。

  陈泽清看了她好几次,终于试探着问:“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像是被什么狠狠地重击了一下,这三个字震得温子渝全身发麻。

  不舒服,黏黏糊糊,白花花的蛆虫,黑黢黢的蚂蚁,搅和在一起钻进了皮肤,真想把那块地方狠狠地剜下来,好恶心,剜下来应该就好了。想拿一把刷子带着坚硬的毛刺,狠狠地刷几下,把这块皮肉刷干净,应该就好了。

  温子渝猛地抬头,本能地吞咽下惊慌。她用力咬着干燥起皮的嘴唇,眼圈渐渐泛红。

  她今年17岁,两个月前刚过完生日,她的生日是12月24日,圣诞节前夜。那天城市的街道上总会有彩灯闪耀,圣诞树闪闪发光。

  从8岁开始打球,她从来没有缺过课,每天都好好学习、认真锻炼,她尚浅的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一件事:打球。

  这也导致当她突然遇到成人世界的另外触感时,她一下子慌了,不知该怎么应付。她难以判断,也无从判断。她不知道标准,也无从寻找标准。

  不舒服,怎么算不舒服,难说。她没有过做这样的试题,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答案。

  陈泽清不由分说地拉起她:“走,去找教练。”

  “等等。”温子渝反手拖住她。

  昏暗的走廊里她悄悄地拉开那扇门,一角白色的帘子背后她看见蓝白条纹的短袖衫,一缕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只有她有那么长的头发。

  “我...我看见她了。”温子渝愈发低声。

  “谁啊?”

  “徐知秋。”

  陈泽清顿时喉咙发紧,一阵头晕目眩。

  第13章 无言

  “是我去医务处...那天吗?”陈泽清问。

  “嗯。”

  “走!”陈泽清一把拉起她,直接往教练宿舍去了。

  张峰靠在椅背上正抬手使劲揉着太阳穴。他今年29岁,退役后留在国家队任教,个子很高,有一点少白头,理了一个半寸发型。因在网球部带的都是女队员,张峰平时已足够注意边界,生怕发生一些模糊的误会。

  此时他眉头拧成一团,仅有的几根黑发都快胡掳秃了。

  “他...他就是摸你腿了吗,没做别的吧?”张峰的嗓音透出沙哑,视线找不到落点,“有的话你一定要说,肯定要处理他。”

  温子渝小声抽泣:“没有,但是教练...”

  “啊?”

  “还有别人。”她冷不丁又吐出一句。

  温子渝低下头,余光瞄到张峰还穿着洗澡的塑胶拖鞋,那种常见的深蓝色大网格拖鞋。

  她忽然鼻子一酸,想她爸了。老爸也喜欢穿这种拖鞋,广东佬都喜欢穿。一想到老爸,她想哭又要忍,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张教练看她要哭,不停地挠头:“别哭,你坚强一点。”看着女孩眼神闪躲,他又问,“还有谁,怎么没一起来?”

  “......”

  温子渝突然意识到,她其实并不确定徐知秋有没有跟她一样的遭遇,因而名字到嘴边迟迟说不出来,“我,我是不是先去问问...”

  张峰立刻反应过来,试图安抚她:“可以,你先去问,只有你一个恐怕还真不行,最好是...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假如还有别人,你们一起指证就可能立刻快速处理,避免他再狡辩。老李在这里上班很久了。”

  陈泽清顿时火气上窜,挑着眉毛:“怎么一个人就不行,他欺负人还不能处理他?”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张峰欲哭无泪,此事可大可小,难保组织上不会模糊处理。

  俩人又闷着头走了。张峰在后面紧盯了一路,吊着一颗心滚回宿舍去,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晨,徐知秋正在食堂吃饭,陈泽清鬼鬼祟祟凑过来,身后跟着温子渝端着餐盘。

  三人气氛尴尬,温子渝的筷子已经扭得山路十八弯,就是张不开嘴。

  “你俩干嘛?”徐知秋感到一阵诡异。

  “你...”陈泽清话说一半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卡在那里嗯嗯啊啊说不出来。

  食堂的白色桌面用久了会沾上各种各样的污渍,即使再仔细擦还是会留下一些泛黄的污点。温子渝抠着桌子上的那层薄膜皮,吞吞吐吐:“徐知秋,那天...那天你在医务处房间,我...我看...”

  “你有病啊!”

  徐知秋“唰”一下站起,餐盘里的汤洒出来不少泼在地上,她快步往收餐口去了。

  剩下两人红着脸,大眼瞪小眼。

  也许是我误会了,温子渝心里不由地生出来一丝愧疚。

  愧疚一旦在心里生根立刻就席卷了她的意识,好似那天的记忆突然变得不太清晰了。所以他确实是摸了我的腿,是吗,确实摸了膝盖吗,他确实是,是吗。

  她陷入混乱,开启一场莫须有还是真的有的自我怀疑之战。这种潮湿的情绪笼罩着她,让她分心失神、训练频频出错,连擅长的底线控制也失守,突然被对手的高击杀打得措手不及。

  网球“啪”地已到面前,她一瞬间大脑空白什么都没看见,被弹起的网球重重地砸到了肩膀。

  “温子渝,集中精神!”

  崔永亮察觉她状态不对,以为是脚踝不适导致的,遂让她下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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