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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网之下_亦只小狗【完结】(93)

  前两盘中,陈泽清一直靠着信念在打球,那就是不能输。但至于为什么不能输,以及输了之后又会怎样,她一般不会设想。这导致她给自己的后路太窄,每到关键盘点和局点时压力陡增。

  这种压力确实给她带来过很多次精彩的突围表现,也让她一度跻身至打出最佳精彩胜球的前十球员行列。

  但如今面对艾拉,对方不仅战术多变,频频闪现网前截击,马克说的每个策略都已成真。艾拉就像天神,无所不知又看穿一切,在她眼前打球近乎透明。如果不是她因伤动作受阻,第二盘自己也无法险胜。

  陈泽清又陷入到那种莫名的羞耻焦虑之中,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制胜,又是否真的存在完美制胜。

  压力爆表时,人类大脑会不停地释放高浓度的皮质醇。

  这是种双面性的物质,浓度适当会激发人类潜能,回忆起训练内容,快速适应赛场策略转换,提高整体反应能力。

  而浓度过高却会损害思维,导致决策困难和“分析性瘫痪”,甚者会虚构出对手太强而无法战胜的假象,干扰人类判断。

  陈泽清被困在高浓度的皮质醇中,短暂地失去意识。她发球之前突然望向看台,发现温子渝正紧盯着自己,不由地感到一阵眩晕。

  “她有点紧张,马克。”温子渝忍不住提醒,“你得说点什么。”

  “能说的都说过了。”马克对陈泽清远远地点头,敲了两下太阳穴。

  陈泽清心领神会,她需要清空大脑。关键时刻想得越多破绽就越多,即兴发挥反而可能有出路。

  战况激烈,艾拉的底线开始失准。与此同时,陈泽清也在过大压力之下频频失误。

  赛场上的情形逐渐诡异起来,没有暴力攻击和快节奏的控球,但两个选手却因非受迫性失误连续失分。眼见现场观众开始不停唏嘘,艾拉再度请求了医疗暂停。

  观众席中一阵骚乱。陈泽清在等待中不停跑动热身,时不时关注艾拉的情况,或者抬头望一眼看台。

  她看见温子渝低头沉默,忽然想到她曾经教过自己的那个“Q计划”,也就是利用对手的弱势进行战术攻击。

  陈泽清随即推翻了这个打算。真正的制胜是技术的制胜还是规则的制胜,这似乎关乎到体育竞技的本质和伦理道德层面的抉择。她可没空想着么深层次的东西,时间有限。

  她只想到一件事。如果那年秋天她站在温子渝的对面,会不会作出同样的行为。在明知道她有伤病的情况下,她会不会刻意攻击对手的弱势和受限区域。

  不会。比赛还有很多,输了一次并没关系,这次输了你也会等我的,对吧温子渝。

  陈泽清在简短的几分钟之内沿着红土场来回小跑、跳跃,没有再回望看台。她知道应该怎么打。

  艾拉再度折返站位,她抱歉地一笑。陈泽清猜测,对艾拉来说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压力,她只是在享受,她不紧张也不焦躁,即使有伤情她也是淡淡地叫了暂停,平静地接受处理,再度迅速回场。

  艾拉的球迷众多,他们高声欢呼天才再度返场。与此同时,陈泽清的支持者寥寥,很多人不知道本赛季突然以黑马之姿闯进来的这个中国人到底是谁。

  关键盘点,比分来到艾拉占优的5:4,只需要再赢一局她就可以继续停留在热爱的赛场。

  陈泽清先于对手放弃了比赛。她想好好打完这局,小心翼翼坚持了130分钟,最后这局就当作一次简短的告别吧,输也输得精彩点。

  艾拉发球突然失准,发出连续双误。陈泽清始料未及,她感到艾拉体力不支,因此接发时她尽量减少大角度深区球,只在中深区与艾拉来回相持。

  周洛文突然问:“她在干嘛?”

  马克和温子渝都沉默不语,他们知道她在干什么,简直既爱又恨。马克突然感到一阵欣慰,忍不住右手托腮浅浅地笑了一声。

  “她在打球,只是打球。”温子渝安抚周洛文说,“让她打吧。”

  这个人!艾拉也发现了异常。她发现陈泽清没有针对她的跑动受限区域做过多纠缠,反而一直耐着性子跟她多拍相持。

  艾拉的底线控球技术天衣无缝,这样打下去根本无法破局,只能拖到自己或者对手失误。她立刻明白了陈泽清的意思。

  无法攻击弱势部位,只能采取体力战术。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对艾拉其实都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只是她从这种策略的选择中感觉到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

  陈泽清不再是陈泽清,此时她就是温子渝。她用温子渝伤病的左膝来对抗肩部和髋关节受限的艾拉,两人在一种缓慢的节奏中实现精神交流,完全明白了彼此意图。

  艾拉不能接受这种意图和行为,这样她宁可直接退赛。再输一球之后,艾拉抬手冲陈泽清打招呼,作出裁判才会用的警告消极应战的手势,示意她应该进攻。

  会场的观众们屏息凝神,大家试图领会两个选手之间的交流。裁判最先领会,立刻提示双方进入比赛。

  艾拉的态度强硬,不接受所谓“体育精神”的打法。陈泽清能够理解。面对这种情形,她也希望对方拼尽全力而非善意谦让。没人要求球员上场时一切完美,大家都做好了力所能及的准备。

  赛场上一视同仁,戴有色眼镜的永远是观众。

  那,进攻吧。她必须开始进攻,连续得分之后比分变成5:5平。

  陈泽清力求快速突破艾拉的底线,频频放出大角度斜线,艾拉奋力跑动仍自顾不暇。也许是超然的心态,又或者是身体极限所致,她表情怡然并没有流露出焦躁或者不满。

  比分拉开到5:6,陈泽清暂时领先。

  之后她数次变换节奏,努力给观众奉上最后的精彩。所有人都看出艾拉脸上满足的笑容,她以一种平静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告别。

  赛场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以及无数对艾拉的赞美。

  赢了。

  第82章 独自上场

  马克双手举过头顶轻轻鼓掌,周洛文用余光瞄过去,忍不住拍着小心脏,“差点被你们吓死。”

  温子渝悄悄戴上墨镜,镜片下藏着一弯浅笑。

  比赛签表当天更新,陈泽清即将在16进8场次对阵来自南非的世界前十选手,奥菲拉。

  晚上开完会众人散去。周洛文几步追上陈泽清,冲她眨眨眼:“等阵,有话跟你聊。”

  “压力训练不是明天上午吗?”

  周洛文一副了然的神情:“我要跟你谈一下今天赛场表现,你有异常的心理波动。关于温子渝,我也有话要说。”

  陈泽清稍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闪进房间。

  “女朋友走了?”陈泽清一进门就打趣,“她只休假一周哦。”

  “还有空关心我女朋友。”周洛文板着脸冷哼一声,“第三盘怎么回事,你老实点。”

  刚才马克没提起,陈泽清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她没想到周洛文揪着不放,于是硬着头皮答:“我没想太多,也跟什么体育精神、伦理道德没关系,是因为子渝。”

  “子渝?”周洛文单手托腮支在扶手上,“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那年美网比赛后我们失联,”陈泽清指指自己的腿,“她受了严重的伤后退赛,我当时不知情。”

  “今天在场上,我想到如果对面的人是子渝,我要怎么跟她打。”

  周洛文不禁扶额黑线,“像今天跟艾拉这样打?”

  “是。”陈泽清答得干脆,眼里流露出清澈的愚蠢,毫不在意周浴文的嫌弃。

  “玛丽亚.陈,你肯定知道万一输了,团队损失的是十几万美金吧?”

  “知道啊。”又是一记干脆纯情的暴击。

  周洛文心里一热,嘴上却不肯饶她:“好好,我明白了。”

  她指着大门,嘴角还勾着一丝嫌弃:“你快走吧,去找你小女友,她等你呢。”

  陈泽清收起嬉笑表情,反问她:“刚才说到子渝,怎么她状态不好吗?”

  周洛文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我是想问子渝的心理医生,你知道是谁吗?”

  “问这干嘛?”陈泽清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坏笑,“因为她说你不专业?”

  “怎么你也知道!?”周洛文吃了瘪,表情逐渐扭曲,“谁不专业,我看是她不专业。你的温子渝她早好了,根本不用什么赵医生、李医生。”

  “哦~”陈泽清意味深长地问,“那还要我跟你聊聊赵医生吗?”

  “你玛丽亚快点走吧你!”周洛文推推搡搡着把她往门外赶。

  陈泽清脱口而出:“赵岚,山风的岚。”

  赵岚。两声沉闷的山谷暮钟,撞得周洛文一阵眩晕。

  这名字已八年没再听过了。

  温子渝匆匆套了件卫衣去开门,短发迎着凉风散落在耳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你来干嘛?”

  “什么干嘛?我来找女朋友。”陈泽清一推门就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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