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夏抿唇,明知郑韫看不见,还是别开头去:“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那怎样才能与你有关呢?”郑韫贴近,终于抓紧于夏的胳膊。
“酒喝多了就早点睡,”于夏无端有几分恼,“我没那么多时间多管闲事。”
“你在酒店的时候就管了,”郑韫语气染上小孩子般天真的笃定,“不能多管一下吗?”
“那天是我生日,我不想因为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好心情,”于夏补充道,“你也不行。”
郑韫又沉默了。
因为酒精而混沌的大脑生出勇气,但这份勇气也并不能持续多久,在于夏接连后退的动作下她找回了几丝清醒,胆怯起来。
于夏耐心耗尽。
她试图挣开郑韫拉她的手,郑韫感受到了她的挣扎,更加用力,像在海边玩水时捧起沙,海浪奔过来时下意识握得更紧。
“夏夏——”她仓皇出声,像用尽全力赌一个未知的答案,这个答案多半是她不想听见的,但她仍然赌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你别不要我。”她声音颤抖,字不成声,几乎是在啜泣。
于夏抬头虚虚望着她。
透过黑暗,她仿佛看见了从前。
记忆里那个小镇,不曾生出过任何嫌隙的从前。
朝阳晚霞,一日三餐,许过的未来,和她付诸的真心。
越是相信过,被背叛愈是疼痛。
她不信郑韫会不知道,郑韫是那么一个善解人意会读人心的人,和人交往仿佛只需要两次交流,就能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所以于夏无法原谅。
最了解你的人,最知道刀子捅在哪里最痛,所以做出捅下这一刀的抉择就是对她的放弃和背叛。
曾几何时郑韫说她永远是自己的首选,首选做次选时关系已经有了答案。
于夏顺着触感一寸寸下挪,找到郑韫的手指,一点点掰开。
她冷淡的嗓音像阎王批阅生死簿时随意的生杀予夺,不带感情宣判一个人的来生。
“是你先不要我的,”于夏掰开她的手指,“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
郑韫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沙一粒粒随着海流走,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席卷而来,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于夏是要决绝的离开。
她是海边无望的旅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带走沙。
于夏转身,打开自己卧房的门,明亮的灯光穿透黑暗,落在两个人的脸上。
合上门的瞬间,于夏也得以借灯光看清郑韫的模样。
凌乱的头发,脸颊上的巴掌印,胳膊上青红交错的指印。
还有一双通红而悲怆的眼。
第53章 第五十三个夏天
迎着郑韫仓惶的眼,于夏停下了关门的动作,她缓缓拉开门,问:“你消失一天,就是去找打了?”
郑韫摇摇头:“这是个意外。”
“报警了吗?”于夏又问。
“……没有。”郑韫逃开于夏的眼神,答道。
于夏了然,一个人挨这么重的打还不肯报警,无非是不愿意对方受什么责罚,或是不愿意将事情捅出去,那么对方只能是亲近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不是知道见到她会挨打?”于夏又问。
“不知道。”郑韫摇头。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伤痕愈发地明显。
她本就生得白,那些青紫在身上仿佛刀割过几轮,分外刺眼。
于夏别过头,看着灰白的墙壁:“上过药了吗?”
“……没有,”郑韫深呼吸,难堪地说,“不是很严重。”
于夏就着卧室里的灯光仔细观察了郑韫身上的伤势,好在只是因为郑韫太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实际没有什么在流血的伤口。
于夏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伤成这样还要喝酒,”于夏蹙眉,“你是故意来我面前故意卖惨吗?”
“……没有,”郑韫垂了垂眼皮,“我不知道还能去哪。”
如果有的选,她也不想回到伤痕累累面对于夏,但醉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下意识回到于夏身边。
哪怕她心里清楚于夏多半不会接纳她。
“你以前不是挺会躲么,”于夏冷嗤一声,“现在又不会躲了。”
郑韫任由于夏拉着自己的胳膊往外走,不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于夏开了灯,从玄关拿来药箱,托郑韫的贴心,医药箱里常用的药都有,也包括消毒和外伤药。
郑韫低声说:“我自己来吧。”
“坐下。”于夏懒得搭理她。
郑韫惴惴不安坐回去。
于夏翻好药走过来,郑韫正在遮掩自己的伤口,见于夏过来,她将手臂往身后藏:“问题不是很大,我自己来就行。”
“再说话我就回去睡觉了。”于夏威胁道。
于夏拉过她手臂,不小心擦过伤口,郑韫皱了皱眉,轻轻抽气,于夏放轻力度,开始消毒。
郑韫没有低头看自己的伤口,而是抬起头看向于夏,看她低垂的眉眼,微微皱着眉。
郑韫忽然就很想哭。
眼泪滴下来的时候于夏顿住了动作:“痛?”
“不痛。”郑韫连忙摇头否认,生怕于夏离开。
“痛也忍着,”于夏用棉签沾着碘伏,细细清理伤口上的泪珠,“这么大个人了挨打不知道跑。”
郑韫抿着唇,不发一言,像极了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眼泪汪汪地垂头认错。
清凉的药膏覆盖在凸起的伤痕上,化开潜藏在里面的疼痛。
“除了手臂还有哪里有?”于夏问道。
“没有了,”郑韫摇头,“谢谢你夏夏。”
“脱衣服。”于夏不点头,下了命令。
“真不用了夏夏,”郑韫慌忙摇头,“没有其他地方了。”
“脱,”于夏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抬起头,目光不容置喙,“快一点。”
郑韫还想推脱,于夏作势起身,郑韫慌忙拉住她的手臂。
她没再迟疑,一颗一颗松开衬衣的纽扣,随着衣服缓缓全部褪下,露出身上更严重的伤痕,一条又一条狰狞丑陋的伤疤。
于夏盯了好几秒,侧过脸:“不知道跑?”
空调冷气吹在郑韫的背上,伤口发痒,她想去挠,一动,身上就密密麻麻的抽痛。
“嘴也痛,不会说话?”于夏又问。
“……我跑的话,她会打自己。”郑韫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真打过?”于夏重新取了棉签,也低声问道。
“嗯,”郑韫声音更低了,“所以我不敢。”
于夏招招手,让郑韫坐下来:“她经常打你吗?”
“不算。”
“你不听话的时候就这样对你吗?”
“……嗯。”
没说话的时间里,于夏在回想关于郑母的事情。
一个单亲妈妈独立带大一个小孩需要付出多少精力和时间,人在极度的压力下很难保持优雅,生活的重担足够压垮一个体面的人。
于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郑母的偏激。
但她不是旁观者。
“以前反抗过吗?”于夏偏头,就着灯光上药,退远换药时才问。
“有,”郑韫感受离远的呼吸,“我说她再打我我就去死。”
“然后呢?”
郑韫抖了一下。
于夏起身,郑韫猛地回头,去拉住于夏的手。
“不要走。”郑韫低声说。
“调个温度。”于夏没有挣脱郑韫的手,将空调气温调到一个更舒适的温度。
气温缓缓上升,郑韫觉得身上的伤痕又开始痒了起来,像蚊子趴在背上,长长的口器插入血管,从她身上吸走生命之源。
“你威胁过她,她还这样对你吗?”于夏问道。
“她说她会死在我前面,”郑韫缓缓眨了眨眼,“她说,要死我们一起死。”
于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明白郑韫跟自己不一样,她太早明白强求不来的东西不如早日放手,所以对家庭没有什么留念依赖,自然谈不上被威胁*。
——况且家里也没人会这样威胁她。
可郑韫不一样,相依为命的人总会对对方倾泻更多的耐心与同情,就像是菟丝子与寄主,即使寄主知道菟丝子存在下去,自己会枯萎,仍然心甘情愿奉上生命力。
血浓于水,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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