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礼平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心中料想他果然猜中了,开口道:“自然是极好,庭安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有人敢对她不利,纵使赔上我这条命也不能放过。”
李夼丝毫没有注意到温礼平话语中的威胁,只是揉了揉眉心,又说道:“是我糊涂了,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温礼平只是盯着他,脑海中思索着什么。
又过了半晌功夫,李夼又开口:“这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
温礼平一听,有些恍然,随即又宽慰道:“少爷一表人才,知书达理,伯母泉下有知,一定深感欣慰。”
李夼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很苦,温礼平看在眼里,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少爷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一说。”
李夼深深看了他一眼,头也昏昏沉沉的,心中愁绪如洪水翻涌,一下重过一下砸在他的心口,再坚硬的堤坝也难以抵挡,终是破了防线。
幼时的记忆随着他的倾诉也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他自记事起,家中就是面徒四壁,鸡飞狗跳。父亲是个不得志的秀才,沾酒赌博,又在外面沾花惹草,母亲冷蕊因此时常以泪洗面。
他儿时常听父亲醉酒后找母亲讨钱,说母亲既是冷府千金,为何讨不来些银子度日,让一家三口过这般苦日子。
冷蕊只是哭,家里的钱财早就被李秀才都拿走了。
李秀才要不到钱便对冷蕊拳脚相向,有时甚至会抓来李夼,掐着他的脖子来要挟冷蕊。李夼越挣扎李秀才就开始动手揍他。
每每这时冷蕊就会心软的把自己藏的些首饰交给李秀才。
李秀才拿了首饰就不知所踪,连着几天不见人影,只留下母子二人以及满地的狼藉,李夼因此恨透了李秀才。
冷蕊只是抱着年幼的李夼,一遍一遍轻声哄着受惊的孩子。
李秀才虽为秀才,却并无真才实学,科考屡试不中,又自命清高不肯做些实事度日,高不成低不就。
起初一家人还能靠冷蕊的嫁妆度日,可后面李秀才又沾染上赌博,冷蕊的那些嫁妆很快就被挥霍空了。
冷蕊望着空荡荡的家,又看了看尚且年幼的李夼,只得出门以抄书录字换些银钱度日。
李夼心疼母亲,便跟着母亲一起。
好在冷蕊也懂得孔孟之道,时常教李夼读书识字,母子二人也算是苦中作乐。
可好景不长,冷蕊因一场风寒卧床不气,家里断了收入来源,李秀才又是大怒,嚷嚷着要将李夼买进地主家做奴才,冷蕊心疼大哭死活不肯答应。
但看到母亲重病缠身,为了给母亲治病李夼只得答应李秀才去了。
他那时才四岁,地主家嫌弃他年纪小干不了什么重活本不打算收他。不过因为和李秀才有些交情,又见李夼生得好,便收了他给家里的孩子做伴读。
李夼在那地主家很是尽心,大半年后带着自己的月钱回家,可房里早就不见母亲的身影。
他追着李秀才又哭又闹,李秀才才说冷蕊一个月前早就去了。他因为怕冷家的人知道所以一直压着,谁也没敢告诉。
李夼一时只觉得天都塌了,怀里揣着的碎银掉落撒了一地,李秀才见状马上捡了钱就往外跑。
李夼望着李秀才的背影,恨意直冲天灵盖,他恨李秀才,更恨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什么也做不了。
只得失魂落魄回了地主家,地主听说了他家里的事也心疼他,拨了五两银钱给他。
李夼望着手里的五两银子,泪流满面。
许是老天有眼,没多久李秀才就因为在外面欠了赌债,被债主追着讨要银钱,后来被债主雇的打手失手打死了,欠的债不了了之,债主家还吃了人命官司。
李夼也彻底成了孤儿,可他却觉得无比痛快,只是悔恨母亲直至临终都他未能见上一面,只能依靠邻居们的话推测母亲去世的日子。
再后来,他就被冷易找到领回了冷府。
李夼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家,被眼前的景色晃得挪不开眼来。
尽管他时常听母亲提起舅舅舅母,以及生活的地方,但第一次见还是大吃了一惊,整个人也越发急促不安。
这时,冷易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不用紧张,已经回家了。
李夼看着面前和蔼的舅舅,有些恍惚。
家,母亲已经走了,他还有家吗?
他还见到了自己的表妹,那是个生得极为精致的小丫头,瞧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
只是始终不见舅母。他听母亲说过,舅母是个很温婉动人的女子,母亲很喜欢舅母,母亲还说,如果舅母知道他的存在,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舅母在生下表妹后就走了。
底下的人说舅母本来不会逝世,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舅母身怀有孕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死皮赖脸上门贺喜,明晃晃朝舅舅讨要银子,不小心冲撞了舅母,害得舅母小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直到表妹出世那日才没有挺过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舅舅才彻底跟母亲断了亲情。
李夼听着那些闲言碎语,加上本来也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得知母亲是被父亲忽悠得私奔带走的,当时还害得舅舅气病了一场,再加上下人们时不时吹耳边风告诫着他,心里也越发觉得对不起舅舅和表妹。
所以这些年在冷家他一直乖巧听话,舅舅对他越发疼爱,他便觉得欠舅舅的越多,也越发刻苦,为人处世亦谨小慎微,只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报答舅舅一家。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越发沉闷,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舅舅失望,会被周围人耻笑,将他同李秀才一样被贬为白眼狼。
他要向大家证明,他绝对不是李秀才,也绝对不会成为李秀才。
这几日恰好是母亲去世的日子,加上这灯会上人们氛围的感染,李夼又回忆起了不堪的过往。
闻此,温礼平倏然明白,当初在弥谷大牢里,这向来似冰块鲜少有脾气的大少爷为什么会因为牢狱里百姓的话而发怒。
那些人因为阿颜的背叛破口大骂其为白眼狼,顺带着他们也受了牵连。
或许正是那句“白眼狼”触动了李夼的内心吧。
思及此,温礼平只觉得心底五味杂陈,默默给李夼斟了茶。
他本想安慰李夼,冷易待其如亲子,往后的冷家必然也是交到冷凝儿与他李夼的手上,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温庭安对人家的未婚妻有着非分之想,本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还陡然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但愧疚归愧疚,他还是会站在温庭安身边的。
但……
他站起身走到李夼身后,按住他的肩笑道:“这酒楼太闷了,少爷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李夼没有说话,温礼平默认他同意了,转身就出了门,说:“那行,我在门口等你。”
等他走到门口,转身一看,李夼确实慢慢跟着他。
温礼平抱着手臂等着他走过来,脑海中思索着要带他怎么玩。
“去哪里?”李夼走到他身边开口。
温礼平扬起一个笑:“跟我来就对了。”说着走在前面领路。
李夼想了想,无声跟了上去。
路上经过夜市,温礼平边走边摸了道上小贩卖的些小玩意,拿到李夼面前晃了晃。
“这个怎么样,喜欢不,喜欢我送少爷。”
“……”
“那这个呢,要不要看看?”
“……”
“蛐蛐呢,少爷玩过吗?”
“……不曾,无聊。”
“……”
两人走了一路,温礼平几乎把路边的小玩意儿看了个遍,李夼都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温礼平暗自挑眉,心道这人果然是个木头,简直枯燥无味的很。
又走了一段路,温礼平终于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
李夼抬头一看面前的建筑,陡然黑了脸,抬脚就要走。
温礼平赶紧拦住他,说:“别走啊,这附近我和晓白可玩遍了,就数这里的舞姬姿色一绝,我保证少爷去了绝对不会后悔。”
“温礼平!”李夼脸色有些发青,咬牙切齿道。他就不该信这个酒色之徒,居然跟着他走了这么一大段路。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了。
温礼平见他貌似真的生气了,三两步追了上去,说道:“哎唷,少爷,我知道错了。”
李夼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着。
温礼平又接道:“我这也是为了少爷你呀。你看,这一路上该逛的好玩的咱们都尝试了个遍,你都不感兴趣。这人既生在这世俗之中,总会有些世俗欲望。我想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你不感兴趣,那这花楼……”
李夼一个冷冽的眼神,温礼平识趣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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