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唤了声:“雪枝?”
“世子妃认错人了?”小杏小心翼翼问道,“奴婢是小杏。”
混沌与清醒之中撕扯,段漫染犹如醉酒之人被泼了盆凉水,刹那元神归位。
她伏在床上,任泪珠从眼尾藏入发间。
“是我糊涂了。”少女哑声开口,“你先去睡吧。”
小杏却不大放心,取来温水为她擦脸,又替段漫染盖好被子后方才离开。
.
段漫染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中光怪陆离,她似仍被困在来靖州的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化作浮动的河水,她喘不过气来,开始用力挣扎。
突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紧她的手腕,将她救了出来。
段漫染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林重亭薄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她听不清,想凑上前听个仔细,却怎么也听不见林重亭在说什么。
雾气一层层覆过来,眼前之人逐渐模糊,面目也看不大清晰。
直到最后,林重亭化在雾气中,再不见她的轮廓。
段漫染这才想起伸手去拉她,却摸了个空。
冰冷,潮湿的雾气覆在指尖,似一条小蛇蜿蜒盘旋在肌肤上。
段漫染低下头,看见手上鲜红的血。
她没有受伤,那这血便只能是林重亭身上的。
少女从梦中惊醒。
窗棂间落入天光,靖州的白日亮得比临安要早些。
段漫染下意识偏过脸,看向昨夜花灯被掷落的方位。
青砖上空落落的,并不见花灯半分影子。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冒出一个念头——兴许昨夜兄长说的话,不过也是她稀里糊涂做的梦。
没有什么蛊毒,也没有所谓花灯,林重亭只是受了伤,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段漫染掀开被子下床,快步朝门外走去。
将将走到桌旁,少女身形一僵,停下了脚步。她侧过头,看向放在桌上,漆盒里的那盏花灯。
闻声进屋的小杏见状:“世子妃为何不穿鞋,着凉了可是不妙。”
“世子今日如何?”
段漫染问。
小杏默了默:“世子并未醒来,仍在昏睡之中。”
“我知道了。”
段漫染垂着眼,并没有提起要到少年房中去探望。
她转过身,又躺回了床上。
.
在靖州的这些时日,段漫染前所未有地嗜睡。
她似是有睡不完的觉,似乎隐约觉得在梦中,还能见到安然无恙的林重亭一面。
至于见面后要说什么,段漫染还没有想到。
第96章
林重亭昏迷不醒, 国事却不能一日无人治理。
自临安而来的密信络绎不绝,堆积在靖州太守府书房的檀木桌上。
起初它们无人打理, 直到这一日,林重亭的暗卫跪倒在段漫染跟前:“这是朱将军从临安寄来的信,送信的人说,若世子无暇看,便将它交到世子妃手上。”
朱将军会这般叮嘱,想来亦是对林重亭的状况有所知。
段漫染定定看着那封信,半晌后将它接过来展开。
信上言简意赅。
被幽禁在宫中的圣上本月初三因病薨逝,由不满周岁的幼帝继位。
眼下皇城中群龙无首,难保有异心者蠢蠢欲动, 还请世子早日回京清肃。
段漫染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林重亭若是还能清醒地回去,又何至于在此地一留就是半月。
她思来想去,将这封信交给范潜看。
范潜颇有感慨:“幸而太守府已封锁世子昏迷不醒的消息,外头的人只当是她受了伤,否则只怕临安城中当真是要变天, 便是有朱将军也坐不住阵。”
段漫染闭了闭眼。
她竭力将如同潮水般的绝望压下去, 只平静地同范潜道:
“至少眼下, 这天下还不能乱, 我有件事,想替林……夫君她麻烦范大人。”
……
书房之中,段漫染拆开摆在书桌上的一封封密信。
信上有朝中机密, 也有细微琐事, 若不是有范潜帮着出谋划策,段漫染独自一人, 是绝应付不过来的。
紧要事能拖就拖, 不重要的折子, 随意打发了便是。
少女手执玉毫,笔端蘸满了墨方才落字。
林重亭未曾成婚前,一手字写得惨不忍睹,少年如今的字,都是从前在林府的书房中,段漫染手把手教出来的。
是以她模仿起林重亭的笔迹来,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两个人要应付这么多的折子,且不被人察觉出异样,极其耗费心神。
这日,依旧是天色已暗,段漫染才停下笔。
她长吁一口气,起身朝书房外走去。
廊下已点起灯笼,曛黄烛火晕开半丈,光影朦胧中如梨花般的洁白扑面而来。
竟然是下雪了?
段漫染抬起手,手掌接住一片飞花。
她垂下眼,看着晶莹雪花在掌心化开:“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能看到九月飞雪。”
“人生的境遇,确是难以预料。”范潜亦若有所思,“范某也从不曾想到,会有与世子妃共谋于事的时候,也从未料到……”
怕触到少女的伤心事,范潜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他从未想到,从前针锋相对的少年,竟会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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