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一声闷响,有人用拳头狠狠抵在了闸关上,红光亮起来一瞬,眼看就要触发报警。
裴周驭表情变了味,收回脚,又回到了他身边。
这气氛太微妙了,奇怪到让彭庭献都忍不住勾唇,明明自己才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弱势者,怎么裴周驭比sare还要听话?
他脑中飞速运转,思考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裴周驭却已经来到他面前,正脸一扫,闸关“嘀”一声打开。
几乎是求生者的本能,彭庭献冷了脸就要往外冲。
他的胳膊瞬间被一只手截过,裴周驭这次不抓他手腕,直接上手控住了小臂,彭庭献全身最有力的肌肉都隆起在这里,他白,但身材从来算不上瘦弱那一挂。
他毫不犹豫撞过来,依旧打算硬碰硬,裴周驭一下子没了耐心,重重地把他推回去,闸关迅速闭合,彭庭献往后趔趄了几步。
裴周驭手指同样传来剧痛,他刚刚包扎的伤口又撕裂,一滴滴血从指缝间溢出,疼得他龇牙“啧”了声。
那眼神仿佛在骂人。
彭庭献正好撞上他视线,他最擅长这个,比裴周驭更直接地说了出来:“你属狗的吗?”
“你是不是有狂犬……”
裴周驭往裤子上抹了把血,不由分说,迈开长腿三两步杀上来,拽着他小臂迅速往里走。
彭庭献肩膀被按到了墙上去,裴周驭一只手抵在他耳边,眉头深拧在一起:“帮你什么?”
“要人帮你什么?”
彭庭献闷闷咬着牙,强行缓了会儿脑袋磕在墙上的眩晕感,他闻到血腥味,撑在耳边的那只手在流血,裴周驭伤得不轻。
他小幅度挪开脸,防止血流在自己身上,笑容虚伪至极:“帮我看一下时间,小裴,我只是需要看时间。”
他笑着张开嘴,还要为自己圆点什么,裴周驭的手却突然凑上来,大掌拢住他的嘴,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狠狠摁回了嗓子里。
彭庭献被顶得喉头一噎,脖颈上几根血管鼓起来一下,他呼吸艰涩,发出的声音也沙哑难听:“滚……”
“我不管你又动了什么歪心思,没人能帮你,也别指望谁帮你。”
“你现在唯一能信的只有我。”
裴周驭从他嘴上松开手,力道野蛮,接着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甩在他额头:“滚回去,今晚我看着你睡。”
第99章
两人一路趔趔趄趄,谁也不让谁好走,这短短几分钟的自由时间让彭庭献好似着了魔,每往手术室靠近一寸,他反抗的力度就更剧烈一分。
裴周驭本就是个温情有限的人,仅剩的那点人情味也被挥霍的差不多,他“砰”一声关上门,把彭庭献整个人甩进屋子里,抬手给自己抹了把脸颊。
眼皮下方一跳一跳的疼,彭庭献许久没剪指甲,爪子挥上来的时候比狐狸还伤人,裴周驭试着活动了下口腔,撕扯感强烈,面颊火辣辣的疼。
狗娘养的东西。
彭庭献清楚听见他骂了句什么,但他也在平复呼吸,一时间没来得及反驳,他看到裴周驭很快把衣服脱了,露出上半身,然后寒着一张脸离开房间。
在他走出去的一刹那,头顶红光闪动,系统在监测屋内留下的人数。
除非研究员放开,否则手术室绝不可以没有人。
没过去三分钟,裴周驭便提着一个黑色袋子回来,他非常粗鲁地把袋子扔过来,差点砸到彭庭献的脚,一眼都没看他,自顾自走到消毒池那边洗手。
水龙头哗哗流下来,冷水一股接一股溅在他胸膛上,裴周驭毫无反应,耳畔穿过窗外飓风声,他随意甩了两下手,转头走向彭庭献。
彭庭献正要弯腰去够袋子里的东西。
裴周驭这次没抢,双手叉腰,冷眼看着他在里面翻翻找找,几支营养剂被他撇到了一旁,他不吃,甚至满肚子坏水地把营养剂又踹远了一些。
闹够,发现依旧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彭庭献把袋子也扔了出去。
他也作势要去洗手,一转身,被裴周驭不容置喙地一把拽了回来。
裴周驭几乎是和他同步蹲下,他力道野蛮,一点也不温柔地把彭庭献左手拉过来,然后从旁边袋子里掏出个小物品。
指甲钳。
彭庭献看清楚后愣了一秒,他下意识以为要折磨他,绷着脸使劲往后仰,裴周驭却一声不吭,死死攥着他的手,钳住他刚才伤过自己的指甲。
咔嚓,异常果敢地剪了下去。
彭庭献心脏差点漏掉一拍。
人在极度恐惧时的本能不再是反抗,而是浑身被按下暂停,锋利的刀钳离自己指尖只有一毫米,彭庭献脸色瞬间沉降:“放开,我自己来。”
“你有数吗?”
“我怎么没有?”彭庭献笑得阴冷。
“你有数吗。”裴周驭又咬重字音,一字一顿地重复逼问。
彭庭献顺着看向他流血的脸颊。
胸口、手指。
脑袋偏了过去,彭庭献重新答:“有时候没有。”
“……”
换来长达十秒的沉默,裴周驭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不再跟他计较这些,依旧以那样果敢的力度,一根根的———剪掉了他的指甲。
十个手指被剪得光秃秃,彭庭献眼底划过嫌弃,以他对裴周驭的了解,没有家室,没谈过恋爱,连这样情侣之间关照另一方的小举动都做得差劲极了。
怎么会剪得这么丑。
彭庭献那抹冷笑简直不要太明显,裴周驭把他偏开的脸掰回来,沉着嗓音冷冰冰命令:“把营养剂拆了,喝干净,然后睡觉。”
“这才几点?”
彭庭献转眸,瞥了眼自己摆出的“正”字形小棉棒,反问:“八点二十,裴指挥官,这个点你睡得着吗?”
裴周驭定定看了他几秒。
他这一瞬间脸上显露的表情有些复杂,连彭庭献都没分清,他到底是气愤、 羞辱,无言还是……反思?
脑子里蹦出这个词,彭庭献感觉这几秒魔幻极了。
裴周驭却一字不发,把指甲钳谨慎地收回了兜里,俯身去捞营养剂,给他拆了两支,递嘴边:“搞快点。”
他大有一副不配合就硬捅进嗓子里的压迫感,彭庭献平生最不喜欢被人威胁,反而气定神闲把脑袋往后仰,靠在墙壁上,胸腔微微起伏:“你求我。”
他说着,同时释放出一些信息素。
进行标记过的S级Alpha对另一半会有本能服从,即便裴周驭没表现出什么,但彭庭献注意到他膝盖一动,大掌立刻覆上去,抓了他自己一秒。
彭庭献眯眼,然后浅浅一歪头:“求啊。”
毫无征兆的,手术室内灯光熄灭,两人瞬间被一片黑暗吞没。
八点二十五分,研究员迎来下班时刻。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能看到的唯一光源只有那束红光,彭庭献从上面瞄过去一眼,又重新落到裴周驭脸上。
客观来说,他的骨相确实十分立体,在红黑交错的昏暗光线中翕动着一片阴影,鼻梁高耸立挺,连紧抿的薄唇都显得冷漠又性感。
裴周驭一直不吭声,彭庭献抬手,戳了下他抿住的唇。
不知在哪个瞬间被取悦到,彭庭献两手抬起,枕在脑后,深深眯起眼半困半乏地说:“我现在不饿,好了,放一边,我要睡觉。”
他说完,挥开裴周驭威胁意味满满的手,阖上眼睡觉。
过去好一阵,他差点真的要睡着,才听见面前传来轻微声响,裴周驭这次一反常态地缄默,还是不多说,起身离开了他。
———但没走远,他说了今晚要和他一起睡。
彭庭献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勾起唇,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不关心他睡在哪个角落,而是伸手摸了下自己胳膊。
外面有雪,一连下了两天,室温有点冷。
彭庭献一向是个对睡眠环境很挑剔的人,他迷迷糊糊放松警惕,又迷迷糊糊被冻醒了几秒,意识闪烁的空隙里忍不住想念自己曾经的大床,温暖,宽大,有安神香料填充被窝的味道。
现在睡的这是哪儿。
迷蒙间,彭庭献睁开了一刻眼,他入目撞上一双血手印,颜色像洗不掉一样,牢牢嵌在了墙面,那手印的长度很明显,是裴周驭手骨的大小。
但宽度不是。
这间手术室,十有八九是他二十一岁时被改造的地方,那时还算个少年人,没有像现在一样被叠加一圈圈岁月的厚度。
顺着忽明忽暗的手印看过去,他捕捉到一束微弱的火苗,裴周驭正靠坐在一处没有手印的空白墙面,指间捏着根烟,但没点,好像隔一会儿便用打火机点燃一次。
手术室内空气不流通,如果真的抽,烟味会非常明显。
彭庭献感觉他是在借火。
这种程度的光亮影响不到自己,是裴周驭那边独立开辟的火光,一下又一下,能在黑夜中时刻关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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