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红色舒适棉软的座垫让他感到放松,不再是七监冷冰冰的硬床,仔细闻,枕靠和座垫缝隙里都时有时无地散发出一股芳香。
这是上等贵族香薰的味道,彭庭献已经好久没闻到。
他在车上隐隐犯困,脑袋低垂了一会儿,良久,轿车在一路颠簸中来到边境附近,霍云偃轻车熟路地下车帮他拉车门,他手臂一撑,习惯性地将手掌护在了车顶位置。
彭庭献往外钻,一旁,蓝叙微笑着打量。
蓝叙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霍云偃的手上,他撑着车顶这只,虎口处有明显的一片灰,上面伤疤交错,看不大出来曾经是什么图案。
但根据霍云偃入职时填写的信息,他承认,这里曾经确实是一处纹身。
蓝叙视线逐渐散开,陷入思索之中,他所知的帕森狱警几乎人人烙印纹身,或震慑犯人,或代表某种信念,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
思考停止,他看到彭庭献被扶出了轿车。
彭庭献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松弛得多,他仿佛真的将今天看作一场商业会谈,下车后,冲蓝叙大方一笑,轻微颔首,便走进了庄园主宅。
霍云偃和蓝叙紧随其后。
大堂面积宽广,蓝戎也刚到不久,手边正氤氲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彭庭献瞅见他右手边一个女人有些眼熟,定睛去看,足足十秒才辨认出那是蓝仪云。
蓝仪云这两天不知去执行了什么任务,她将头发剃光,本就凌乱的半短不长的头发彻底被她舍弃,优越的头骨上蒙着一层青皮,旧伤添新疤,她连眉毛都断掉一截。
彭庭献诧异向她看去,蓝仪云也抬眼,右边的眼眶上缠着厚纱。
蓝戎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蓝叔,”蓝叙恭敬弯下腰,率先开口:“人给你带到了。”
说完,他无声后撤,站到了霍云偃身后去。
彭庭献从善如流地鞠了个躬,也向蓝戎表示十二分敬意,他笑容挂满,一举一动尽显真诚:“蓝先生,抱歉等我许久,今天,我们可以正式合作了。”
偏头,蓝戎吐掉不慎入嘴的茶叶,先俯身为自己捞了张纸巾,慢慢将嘴擦净,而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彭庭献脸上。
他眉目阴沉:“我给你的时间不多。”
蓝仪云带兵突袭了农河,皇室召集人马,分散星际的农河贵族纷纷集中起来。
“您的意思是?”彭庭献耐心问。
这次没有亲口接话,蓝戎眸光流转,冲蓝叙使了个眼色,后者压声开口:“按照上次你自己保证过的,筛选、改进孟涧交上来的那批武器,我们一周之内要。”
彭庭献摆出沉思状,轻轻摩挲下巴:“蓝先生最近这是……迫不及待了?”
“边境动荡不安,”蓝戎放了茶,一字一顿开口:“有些人,不用武力威慑,分不清轻重。”
莫名其妙的,彭庭献发现他说这话时看向了霍云偃,他处在自己身后,从进来便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今天这一趟也确实没有他什么事。
似是同样感到目光,霍云偃蓦地在后面一僵。
他的脑袋垂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没有抬头直面蓝戎,也没有心虚遮掩,他依旧将忠诚而沉默的下属模样端得非常好。
大堂内暖气充足,渐渐的,空气融化般安静下来。
蓝叙诡谲的笑容缓缓在一旁展开,主桌旁,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人是蓝仪云。
她把后颈完全枕在了椅背上,酸痛中来回活动,一次次向上牵扯肌肉,语气烦躁不已:“赶紧。”
“把任务交代完,带人走,”她好似在招呼两条狗,冷漠剜一眼彭庭献:“你之前在玻璃房造过武器,这次不需要实测,回五监,把你能回忆出来的设计稿统统再画一遍。”
彭庭献有点吃惊:“不需要我核对孟涧交上来的那份吗?”
“核对是我们的事,”蓝仪云颇不耐烦,倦怠道:“你的职责是还原。”
彭庭献这个人城府计谋有多深,帕森几乎人尽皆知,完完全全把孟涧交上来的稿件还给他,那才是真正羊入虎口。对蓝戎和蓝仪云来说,最好的方法,是还原,然后对照不同和修改点。
彻底抹杀了他从中篡改的可能性。
彭庭献听得唇角笑容一凉,他缓缓直起了弯下去的腰,颈椎有些酸痛,但不妨碍他表情冷却下来。
很罕见的,彭庭献露出这样明显的戾气。
周遭同时铺开一圈低气压,蓝仪云身心不爽,蓝叙虎视眈眈,霍云偃更是心绪翻涌,整个大堂内只有蓝戎一人巍然端坐。
他早已习惯不显山漏水,即便眼下想法再多,也没有表现出分毫。
品完半盏茶,幽幽的,他还是继续打量彭庭献。
方才蓝仪云进来时,他随口和她闲聊了几句,话题围绕彭庭献和裴周驭,但蓝仪云连夜作战累得处于崩溃防线,态度很不好,语气也是差到谷底。
听出他有些盘问二人关系的意思,不知戳到了哪个敏感点,蓝仪云反倒讽笑着质问他:“那我和贺莲寒是什么关系?”
一肚子气没处撒,她依然对被迫跟贺莲寒断联这件事耿耿于怀。
蓝戎那时便收回了探出去的身子,眼底划过失望,他认为,蓝仪云到底是个女性Alpha,即便各方面都在家族同辈中遥遥领先,遇上细腻的情感问题,还是会拎不清。
于是没再问了,他还是直觉裴周驭在八监时那一眼不对劲,却也一并压下。
蓝叙又站出来吩咐了几句,半小时后,彭庭献欠身自庄园告退。
回去途中的气氛和来时截然不同,霍云偃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摸一把手环,看上去要急着联络谁的样子。
彭庭献木着一张臭烘烘的脸,支着下巴,思绪满天飞。
有那么几秒钟,他感觉自己一直被压着走。
即便来到七监第一天他就能教训程阎,即便每天都有狱医上门检查身体、准时注射抑制剂、把他照顾得很好,但刚才经过的这一小时,忽然让彭庭献认清了什么。
他不自觉想起在八监看到的曲行虎,他被泡在擦得锃亮的玻璃罐里,身上每一件仪器看起来都价值连城,营养液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环绕四周———他非常被重视,也非常被控制。
彭庭献自己也曾在庄园培养过玻璃植物,看着小绿苗在自己的操纵中一天天成长,他笑眯眯,为它也为自己。
他讨厌这种感觉。
现在身份调换,他讨厌这种感觉。
霍云偃沉默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抿了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轿车一路平稳,回到了帕森监狱。
彭庭献下车时发现周边走动着几个工人,新年是继中秋后的第二个庆典,这次更加隆重,工人们正紧忙搬运器械。
隔壁六监的大门敞开,他瞥了眼,回到五监去。
第115章
程阎的易感期要比彭庭献久一天,回来自然也晚一天,彭庭献回到监舍后便收到了蓝戎命人送来的图纸,张张空白,但每个都给了大致模型。
孟涧所谓的“压箱底”的库存,实则都是彭庭献在二十岁出头时心血来潮即兴设计的。
这些未公开武器,有的超出了当时科技水平,无法制出成品,有些危害性过于反人类,为了遵守星际人权主义约定,便没有落地生产。
蓝戎野心不小,这些武器一旦实现,吞并整个农河便是分分钟的事。
彭庭献有点郁闷,他脱离设计太久,眼下也一张旧稿都看不到,蓝戎就这样让他凭空回忆,他一时半会儿能有头绪才怪。
把画笔削尖,他随手在纸上描了两道,勾出一个圆形的轮廓。
这个时候,彭庭献认为自己手边应该多一杯红酒,再不济半根雪茄,他从前有灵感的时候都至少身心放松下来,而不是闭门造车,甚至埋头硬想。
过去半小时,实在集中不起来兴趣,彭庭献把笔一撂,在椅子上转过身,瞥到了自己床底下去。
那里有一个纸盒,用来放些杂物,他起身走了过去,蹲下,把盒子拉出来。
里面放着些成罐的木炭粉、有色卡纸等,还有在玻璃房留下的粘合剂。
彭庭献盯着这些玩意儿看了会,微微一笑,又重新给它们合上。
他终于有了些思绪,坐回桌前画起了图纸。
很快,监舍里充斥着画笔沙沙摩擦声,程阎在七监关着,小小的房间俨然成了彭庭献一个人的地盘,不过等到晚上熄灯时,彭庭献发现查房的狱警是个新面孔。
霍云偃一天未归,晚上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一周后,第八监区外墙。
凛冬的寒风将整个夜包裹,霍云偃牵了sare过来,十分钟后裴周驭走出。
他今晚穿了件立领毛衣,紧实贴肤的面料将身形勾勒明显,裴周驭对低温非常耐受,他没有穿外套,显得有些单薄。
霍云偃裹紧了身上大衣,红发上凝结了碎冰碴子,他下意识要脱外套,给裴周驭递过去,手刚伸出去一半便被一只大手推了回来:“穿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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