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叶亦迟也不知道辛柠的喜好,只是每每餐桌上出现内脏,辛柠都找了借口回房间。原本辛柠身体就不好,总不吃饭可不行,叶亦迟为这事儿明着暗着问了几次,辛柠就像是紧紧闭着壳子的蚌,什么都不肯吐露。
叶亦迟只好自己猜。
有腰花不上桌,有郡肝不上桌,有鸡心不上桌,有肝脏、肥肠更是不上桌,原来是见不得这些啊,某天晚饭,叶亦迟叫住阿姨,告诉她以后餐桌不许再看见任何内脏。
那时,辛柠疑惑地抬起头,寒潭般的双眸带出涟漪。
那时,叶亦迟好笑又得意,仿佛俩人之间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如今看着桌上的腰花,就能平静地吃饭了呢,好个能屈能伸,那她辛苦地观察算什么?叶亦迟咽下第二块腰花,抬眸望辛柠。
“通常不吃。”辛柠夹起片腰花,“但既然是厨师的拿手菜,总该试试。”
筷子轻巧转圜,红亮油润酱汁包裹下的浅褐色腰花送入口中。
“难怪亦迟喜欢,确实很好吃。”
编,继续编,还很好吃,还亦迟?结婚三年,辛柠这可恶的家伙哪次不是连名带姓的喊她?现在在剧组,吃了腰花,来了句亦迟,这棵不开花的树想做什么?
叶亦迟分析不出来。
有一点可以确定,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等下得离作妖的主角远一点。
晚饭后,叶亦迟找了借口躲回房间。
吃饭的功夫,窗外雨越发大了,雨滴一颗颗连接成线,顺着房顶彩钢斑驳的边缘坠落,滴答滴答,急促地敲击地面。
辛柠拿出离婚协议那天,雨差不多也是这样,一滴连着一滴,像是无根的线。
清冷矜贵的辛柠,决绝起来,怎么会那么狠呢?叶亦迟望着雨幕发呆。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谁?”叶亦迟回神。
“我房间热水器坏了,想借你房间洗个澡。”门外是辛柠的声音。
来了,主角她准备来作妖了。
之前吃坚果,后来扔平安牌,再后来买礼物,这次不知道又想让她这个炮灰做什么光荣任务?难不成要拉着她和林微澜视频,激发林大美女澎湃醋意?
那她可真是,比电灯泡还亮啊。
“不借。”叶亦迟冷哼。
“先把门打开。”门外,辛柠清冷的声音略微发沉,“你有体温计吗?我好像发烧了。”
第17章 发烧
辛柠身体不好, 生病发烧常有的事儿,叶亦迟记得,前几个月辛柠刚病过一场, 整整烧了一周,冰雕雪琢的脸颊染着红晕,漆黑的眼底也映出弥漫水雾。
美则美矣, 可怜也是真可怜。
叶亦迟打开房门:“我这没有, 等我找人问问。”
她带着体温计和退烧药回来时, 辛柠正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落在其浓密睫毛上, 打出小扇子般的阴影, 端庄得像是圣彼得大教堂里的玛利亚雕像。
辛柠的神态里也带着丝怜惜和深沉, 静静盯着桌面,仿佛桌上那束即将走向枯萎的玫瑰是什么值得怜悯的珍宝。
都是表象,叶亦迟默默叹气。
这座悲悯精致的雕像倘若开口,吐出的只会是风霜刀剑。
辛柠是怎么从紧闭着壳子的蚌, 变成风霜刀剑严相逼了呢?她想不通,好在无需再想。
“回房间测个体温,把退烧药吃了。”叶亦迟将借来的东西递给辛柠,“明天一早开车下山,叫林微澜陪你去医院看看。”
“她很忙,没时间。”
“那你就自己去。”
辛柠静静看了叶亦迟一会儿,接过东西:“我自己去不了,你知道的。”
所以呢?林微澜去不了还有秘书, 有助理,有保姆,这件事和她这个准前妻有什么关系?叶亦迟敞开门, 把辛柠请出房间:“那是你的事儿。”
清脆的关门声响起,片刻后,辛柠的脚步声自走廊远去。
叶亦迟默念声完美。
三年拉扯不清,雨夜被赶出家门的仇,被扔掉平安牌的怨,就随这关门声终结吧,叶亦迟想,辛柠虽心狠决绝,真算起来也没欠她什么,而她,倒是棒打过小鸳鸯。
算了,过去了。
调出《牧神的午后》,叶亦迟决定继续听今日份歌曲会见周公。
飘忽朦胧的一团,跳跃轻灵循环,归于沉寂,不知多久之后,手机铃声响了。
叶亦迟迷迷糊糊抓过手机,凌晨三点。
又是辛柠。
这个时间?打来电话?叶亦迟蓦得清醒:“怎么了?”
“你有干净的衣服吗?”辛柠声音和平日里清冷不同,很轻,透着略微沙哑,“我衣服湿了,想换一套。”
“还有,”辛柠微微喘了口气,“我能去你那洗个澡吗?吃退烧药流了很多汗,很难受。”
不能,好不容易断了牵扯,绝对不能,死嘴快说不能啊,叶亦迟默念。
“行吧,披着外套过来,走廊风大别吹着凉。”叶亦迟说。
卫生间很小,暖黄色的灯,热水放了没几秒,氤氲热浪就从门缝涌出来,叶亦迟打开房门等了一会儿,辛柠到了。
裹着件单薄的白西装,脸颊上带着红晕。
“先去洗澡吧,水已经放热了。”叶亦迟关门,递给她套干爽的睡衣,“洗完换上,干净的。”
辛柠抱着睡衣推开卫生间的门。
铺面的热浪夹裹水汽,白色和暖意交织,间或透出几缕橙黄色,将辛柠高瘦身影吞没。
向蒸腾的温暖里走了两步,辛柠褪掉西装,回身。
缠绕的水汽绕着她白净的肌肤游走,西装里面只有件吊带裙,露出锁骨,以及锁骨之上,随着她动作微晃的圆环形吊坠。
“谢谢。”辛柠浅淡勾了下唇边,关上门。
真好看啊,叶亦迟想,她从没见比过辛柠身材还好的人。
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身,丰盈之处像是饱满的水滴,肌肤若雪砌似凝脂,第一次触碰时,她指尖迟迟不敢下落,生怕自己唐突天人。
不对,不能这么算,叶亦迟掰着指头细想。
认识辛柠之前,她在书外跟着叶老头生活了21年。
小时候,别的小孩上课,她也上课,别的小孩儿下课玩耍,她下课补觉,晚上放学前她得攒足精神,好跟着叶老头跑生意——涉及封建迷信的小生意,常常午夜才能开工。
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想交个朋友都没机会。
更别提情窦初开或者仔细打量谁身体了。
后来长大些,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帮叶老头干活,忙忙碌碌到了21,连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没想过,就穿书了。
再后来认识辛柠,包办婚姻...不提也罢。
叶亦迟望了会儿打在窗子上的雨,辛柠关水,推开卫生间门。
睡衣没裹严,圆环形吊坠于锁骨震颤。
不要看,叶亦迟拼命告诫自己,都是要离婚的人了,她不能被色相所惑,她要一把火烧掉心中执念...烧他喵的,食色性也。
“辛总,你就不怕我做点儿什么?”叶亦迟目光落在辛柠颈间。
冷白色的皮肤被水汽弥漫氤氲,透出淡淡的粉,像是黛安娜明亮通透的花瓣,也像是雍正年间的粉彩,再往下,是锁骨清晰优雅的弧度,再再往下...
叶亦迟舔了舔虎牙。不能再看了,还是继续看雨吧。
辛柠视线顺着叶亦迟目光向下,又顺着望向窗外。
“雨有我好看吗?”辛柠问。
幻听了吧?清冷骄矜的辛大小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叶亦迟疑惑。
“宁愿看雨都不看我?”辛柠再次出声,清冷的声音带着丝丝波动,像是乍起的春风吹皱寒冷广袤的水域,“你以前可是说过我很美的,说看见我,心里眼里就再没了其他。”
什么情况?叶亦迟悄悄掐了把胳膊,挺疼,不是做梦。
为什么不是做梦,却听见了梦话呢?叶亦迟越发疑惑:“辛总,你发烧烧胡涂了吧?”
辛柠顿了片刻:“你真不懂我的意思?”
懂他喵啊。
叶亦迟死死盯着窗户,以前住在一起,她都没敢幻想过这种劲爆场面,现在离婚前一晚,冰雕玉砌的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柔声细语的带着水汽而来,这是想干什么?考验她定力吗?
天地良心,要不是知道美人已有青梅,是个人都忍不住。
对了,美人已经心有青梅了。
“辛总,你自重点儿。”叶亦迟深吸口气。
姓叶的坏人、棒打鸳鸯的联姻对象她认了,到底无知无罪,现在再犯错,就变成了知三当三——虽然从法律角度她才叫原配才对。
罢了,一笔胡涂账,及时止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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