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瞳眸，黯淡无光，曾经巧笑嫣然的碧波如水，也荡上了不安与惊惶。
晏清忙起身拥住了奚照婉，让她靠在自己身前。
少女温热的手心，给了她一丝安稳的确定。
奚照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虚张着手，立马被身后的人握住，她明明张着眼，也听见清儿在身旁，可她看不见她。
“我是失明了吗?”如梦般的坠醒。
晏清听见奚照婉淡淡的语调，好似绝望的弓弦，在最后一刻放松前的绷紧。
她忍住了泪，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安稳可靠，“会好的!”
晏清重复说道，“我找长老看过了。过了今天，明天就会好的!”
“嗯，我信你。”奚照婉想触碰晏清，却感知不到对方，晏清主动将脸靠于她的掌心，“我在这里。”
“这一年，你身体早就不如从前了吧。都怪我，怪我没早点察觉。”
“不怪你。”虚弱的女人强撑欢颜，“这一年，我很开心。”
像是怕晏清不相信，她转过身，细细摩挲着晏清的眉眼，“我真的很快乐，也很幸福。清儿，不用自责。”
“即便爱无法长久也无妨，我愿与你只争朝暮。”
晏清的泪热了眼眶，她们如今真的只剩这朝暮的时间了。
“清儿，你怎么哭了?”失明没有让女人惶恐，可晏清的一滴眼泪，却流进了她心底，惹她心慌。
“傻瓜，不要哭，我会好起来的。”她认真地安慰道。
晏清忍住哽着的喉，长吸了一口气，“嗯!”会好的，过了一周后。
“带我去洗澡，好吗?”
躺了这么多天，浑身僵乏，浑身入骨的刺寒，像如落入寒潭一般。
晏清听话地将奚照婉打横抱起，细细褪去衣裳，“我和你一起。”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帮你。”
热泉池中，往日里旖旎的心境，片刻无存，冷凝的气氛，如腊月的冰雪，奚照婉终意识到晏清有些不对劲。
“清儿，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晏清本想说没有，可想到七天后自己才回来，为避免奚照婉担心，言不由衷道：“婉姐姐，近日有事得出宗门一趟，我让红缨来照顾你。”
红缨是负责晏清玉清殿起居、杂扫的僮仆，十八岁的年龄，容貌秀气，本份老实。
奚照婉点头，从池中施施然起身，背对晏清。
晏清见那温泉水，泛着水泽，滴滴坠在玉腻的肌肤上，泛着浴兰热汤后的红粉冰肌。
明明缱绻过这么多次，可再次一瞥，难免还是有些耳尖发烫。
热气扑腾上晏清的脸，她心想，她怎么会忘记奚照婉，如此美丽的、动人的、令她如何看都不会厌倦，心神摇曳的女人。
就如她的面容，是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最爱、最难忘的容颜。
每一颦每一笑都勾抹着万千风情。
两人从池中起身，她将擦拭白巾、华衣朝奚照婉递过去。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奚照婉没有接，在晏清递过来时，白巾之下顺势勾住了她的手指。
“如果是因为我的眼睛的话……不用这样，清儿，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难受。”
“我希望你因为我而开心。”
“带我去内室，好吗?”
或许是刚沐浴后的水汽太热，晏清听话的拉着奚照婉的手，明明是她引领她走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春寒汤池，散发着一室的兰香。华采衣兮，只堪堪显于半边一抹。
她眸中盛着款款风情，行动上却带着几分茫然无措的怯羞，泛着耳红，吐气如兰吹着耳廓发痒，引滑入蜿蜒河流，“如果这样，你会开心一点的话。”
犹在梦中，水滴芳华摇坠。晏清于口齿不清中暗忖，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她呢?!
第117章
是日，晏清交待完了宗门事项后，回到了当初闭关的洞府之中。想当初，她就是从这穿越到abo世界，开启了与奚照婉的相识生涯。
如今，她又回到此地，既是终点，又是下一场起点的开始。
洞府之中的室内设施，一应俱全，不分昼夜。一夜缱绻，才刚与奚照婉分别，她只觉身上还余留着奚照婉的白栀信息素味道。
分离之际，预料中的告别并没有，在望着床上闭阖眼眸，陷入恬静睡眠中的温柔女人时，晏清的脚步，像生了钉子，怎么都不想离开。
想将温存多驻留一会儿。可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晏清以跏趺坐盘起双腿，长长吸气吐纳，拿出时因之轮和备忘录牛皮笔记本，分别放置两侧。
时因之轮用于召唤黑x袍境主，入修奇情道，备忘录用于在成仙后，让自己不忘记和奚照婉的情感记忆。
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被透过三色环境的另一方，收纳眼中。
照颜悠悠叹了口气，纸页翻拂的字字分明，犹刺入眼中的荆棘，让她分外刺目。
深海宫殿的暗色，将她与奚照婉无二别的容颜，打上了晦色的阴鸷暗影，她的面色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更为苍白，眉间凝着散不开的执冷。
鸟族的习性，让她习惯捣碎凤仙花，涂抹艳丽的蔻丹于指甲上。修长的美甲，触着三色幻镜中晏清的脸，照颜的目光，犹如丝线勾连在晏清脸上。
崇敬、眷念、思念……以及涌至体肤里的自信。
另一只手滑过镜中的脸，如远山般的黛眉下，一双秋水剪眸，如果靠近几毫米的距离，深深望入进去，瞳仁带有些红褐色，是专属于凤鸟一族的赤红色。
“阿晏，等你修成了仙身，等我找到了玉灵芝，修复好这副身体，我们就能见面了。”
“可惜……你爱上的那个人，终究是梦幻泡影。你爱慕的这副面孔，也只有在我的脸上，才呈现着真实。”美人惋惜的容颜，好似见到秋夜里太早凋零的花。
奚照婉身为三界中唯一一朵栀灵花时，养于晏清府邸，得精心照料，战神之灵气浇灌。被照颜选为伴随天钺降凡的晏清，降世历劫的替代品。
在照颜看来，奚照婉得自己一滴凤心尖血，这滴血既封印了栀灵花被养于战神府，和战神日日相对的记忆，又重塑了栀灵经络，拥有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
起初，在见到abo世界，两人的初识初知，互相吸引时。照颜还心有宽慰，尤其是见到奚照婉的那张脸，宛若是自己在和晏清谈恋爱。
这极大弥补了她的缺憾，内心缺失的、妄想的角落，被奚照婉的存在而填平。
奚照婉就是她，是在实现着她一直未曾实现的渴望。
她的阿晏之所以被奚照婉所吸引，也定是因为她，阿晏只见过她的脸，也只应该被她的脸所吸引才对。
阿晏所做的与她交缠的春。梦，即便是青羽鸾鸟织就的幻梦，也被阿晏回溯过无数次。
这是她在当初，天人五衰，身堕死妄海之际，倾注所有灵力，给阿晏设下的一局棋局，拼上了她所有的赌注。
起初，照颜乐见其成，晏清之所以会被奚照婉吸引，也定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只要晏清回归仙身后，就自然会抛却奚照婉这个替身，和自己在一起。
但她最后万万没想到，晏清会爱上自己的替身——奚照婉!
只是，照颜思及此，指上蔻丹，被刮抹出一滴血红，这栀灵竟开启了自身灵识，妄想独占她的阿晏。
不，她不愿认输!阿晏定是因为眷着她那张脸，才会对奚照婉恋恋不舍，日夜缱绻。
等自己让青鸾找到玉灵芝，生肌活骨，无惧日光过后，便可以亲自去见阿晏了。
她已操控儡妖黑袍，只要阿晏开启时因之轮，便可穿过召唤阵，来到阿晏身旁，遥遥透过傀儡之身，与阿晏相互沟通。
已经难以满足照颜，手中看不见的丝线和口型，翕张煽。动。
一卷弃情道的卷轴，被横横打开，展示于晏清面前。
傀儡黑袍，藏于宽大身后，不辨男女的声音，染了丝迫切，“晏，这便是失传已久的弃情道。”
“你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不成功便失败。”
“失败的可能性多少?如若失败，是不是救奚照婉的方法，没有其他的了。”晏清问，对于香莱境主，她有太多的疑问，可屡次相问之时，对方都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不是自己的回归，有境主的时因之轮的帮助。如果不是婉姐姐的身体，重荷之下，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另谋他法，细细思谋。
晏清无论如何都不愿，也不敢，随意修另外的功法，只为了快速成仙。
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事实证明，所有的快的法门，都像禁术一样，一旦开启了，总归丧失点什么，好得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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