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拉下她的手,将帕子洗干净又递回去,问:“饿了怎么不和我说?”
沈良时心烦意乱,胡乱擦着,回答道:“太晚了,你这几天又忙,我不想打扰你休息,就……”
越描越黑,跟脸一样越擦越黑。
沈良时头快埋进胸腔里去,后悔死了,只想回到那一刻打晕自己睡下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又想到林似挨罚,要是当时她劝住林似,也不用去扎马步了,偏偏自己安然坐在这儿,于心实在不安。
她扔下帕子站起身,道:“我还是去一起受罚吧。”
“好好好,坐下先把脸擦干净。”
林双拉住她,用力压着唇角,怕笑出来让她更难过。
她又洗了一遍帕子,看到沈良时花猫似的脸时还是破功了,干脆不忍了,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一手给她擦脸。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我说了,想吃什么都行,哪儿能让你亲自动手,怎么现在跟我还客气上了?”
沈良时欲言又止,想说现在不一样。
有但林双肯定会追问,什么不一样呢?
她解释不清,总不能坦白说自己在她面前要矜持,这样一来心底藏的事不就被拆穿了吗?
好在林双没问她为什么沉默,而是专心给她擦脸,擦的差不多了略一后退,又开始擦眼睛周围,沈良时顺势闭上眼。
林双又道:“跟我当然不用客气了,我还能嫌你麻烦?”
鼻尖感受到热热的气息,应该是凑近了。
“睁眼,我看看。”
沈良时应声睁开眼,见她的脸就在面前,很近,几乎再往前半寸,就能鼻尖蹭上的距离。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周围,视线划来划去,沈良时便壮着胆子盯着她。
“为什么你不嫌我麻烦?”
林双又给她擦了擦眼尾,擦红了才擦干净,她心无旁骛地垂下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桃花眼风流多情,流转中似有秋波,还带着些懵懂无辜,心无旁骛也变得心猿意马起来。
“……什么?”
沈良时又问:“你为什么不嫌我麻烦?”
真是别具深意地一问,偏偏两人都以为对方是无心的。
林双后退了两步,借着去抱铜镜的功夫,背着身闭了下眼,欲盖弥彰道:“我们不是……不是朋友吗?”
她将镜子举到沈良时面前,道:“看看,干净了吧?”
沈良时扫了一眼,干不干净都无所谓了,她又问:“你对朋友都这么好吗?”
“啊?”林双被她问住了,思索后肯定道:“你不一样啊。”
沈良时的心情忽然好了,雨过天晴。
第94章 解梦
收复江北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林声慢从老堂主手中接过江南堂时,并不太平,除了江西一带,其他都各有各的麻烦,但好在年轻,精力足,没几年也都收复。
唯独江北这个刺头,仗着背后有焦阳城,始终不愿和谈。
啃了很久,江北频频来犯,林声慢也失了耐心,终于在林双十四岁那年攻过江去。
亢龙一枪破开江北大门,胜败已定,至此江南堂境内清平。
林双又一头栽回院中练武。
直到某一日,先帝召各派门主带上自己属意弟子,入京觐见,格外点了林声慢带上林双。
除了练武,林双没有多余的想法,一路入京。
坐在金碧辉煌的殿中,听着长辈们一句接一句地打太极,将话题牵到了她头上。
“江南堂人才辈出,朕欣慰不已,林堂主坐下弟子个个出类拔萃,不知你最属意谁?”
这个问题问的不隐晦。
林声慢道:“都还小,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大成就,平安过完一辈子就行。”
先帝拍手,传来司天监,言说司天监副使精通相面,可判一生起伏。
“林堂主关心坐下弟子一生平安,正好让他给你的弟子们看看,朕也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林声慢推拒不了。
副使先给林单看了,道:“公子一生太平,吉人天相,不过要常为身边人操心忙碌。”
他又走过来,站在林双对面,林双面无表情对上他的视线。
看了足有半刻,他才道:“姑娘骁勇,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金刚护体,邪祟难侵,但背负太多,难得长远。”
林声慢便道:“副使莫要吓唬孩子。”
先帝也道:“相面一事,做不得真。”
难得长远,难得长远。
林双垂着头,默默念了这四个字,还没悟出什么来,先帝就让他们小辈退出去了。
林双便自顾离开宫殿,顺着宫人指引到外面散步消食。
林单追上来,问:“你相信吗?”
林双想了想,道:“好的信,不好的不信。”
林单笑了。
二人顺着殿外的园子逛了一圈,没等到林声慢出来,先等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人披着礼服,衣摆上绣了大朵合欢,被宫人打着伞遮住半个身子,看不清样貌,但前呼后拥的,应该是个主子。
到了檐下宫人收伞,只留下个背影,纤细窈窕,抬手整理发饰时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看上去十分无力,白得刺目。
林双没见过这样的人,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那人回过头来,林双微微睁大了眼,想看清她的样子,却不知为何一片模糊,慢慢的连她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她是谁?
*
这个梦让林双挂怀好几日,难以将当年的场景回忆全。
瞧着身形,是沈良时无疑。
但林双的记性一直不好用,尤其年少时关在院子中练武那几年,分不清年月,认不清人,最严重时把林单也忘了。
她拿不准当年这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连几日林双都梦到站在殿前的场景,那人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吊着她的胃口,始终让人看不清。
于是这一次梦中,林双卯足了劲走上,竟然真的在梦中抓到了那人的手臂。
“你到底是谁?”
触感太真实了,她不自觉用力抓着对方,想让她转过身来,但对方先惊呼出声,她下意识又松开手。
梦醒了。
身旁的沈良时揉了揉手臂,问:“做噩梦了吗?”
林双想直白地问她,当年站在殿前的人是不是她,但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呢?那不就是没事找事了。
林双便点点头,伸手帮她揉了揉捏红的地方。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只是梦。
林双打定主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中秋佳节,在前厅用过晚膳后,堂中弟子都出去玩了,师徒几人搬着东西到桂园去小坐。
月色上乘,桂香幽幽,几人举杯碰了一下。
林声慢怅然道:“只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林单为他添酒,“会的,师父。”
林双连日为梦困扰,出奇地多饮了几杯,唇齿生香。
林散和林似听不得林声慢絮叨,拽着沈良时和杨渃湄走远,应该又是到水边去玩。
林声慢突然道:“小双,你还记得那年也是中秋,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林双点头,“记得。”
林声慢道:“司天监副使说你‘金刚护体,邪祟难侵’,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林双想了想,道:“别人打不过我。”
林声慢道:“你的实力已经无人能敌,旁人难以伤你分毫,但还有一个人,她是你最大的软肋。”
林双第一个想到的是沈良时。
“你自己。”
林双愣了一下。
“月满则盈,你自幼孤身练武,不通人情,只有自己和自己为伴,别人很难和你产生牵扯。”
“我担心的是你自己绊住自己。”
“换而言之,自损自伤。”
林双不以为意,“不会的。”
林声慢道:“如果千帆历尽,你得到了没有的东西,又失去了呢?”
失去?
林双活了二十年,还没有失去什么,她自认她不愿意松手的东西,无人能从她手中夺走。
后来想想,林声慢约莫当时就看出来什么了。
司天监副使说她‘难得长久’,老和尚劝她‘会合有别离,无常难得久’,冥冥之中,所有事情其实早就埋下引线。
*
月上中天,各自回屋。
林双顺着小径找过去。
只见清冷月色中,一人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手中还勾着一个酒坛,裙摆垂下在水面上划过来划过去,生出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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