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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女帝拯救中_杨尘微【完结】(117)

  红衣女官奔驰在前,气宇轩昂,英姿焕发。

  她收拢缰绳,乌骓随着她利落的动作偏首嘶鸣,马蹄渐缓。

  “陛下有令,凡违逆新政,抗旨不尊者,杀无赦!”

  清冽的声线穿透了嘈杂,马背上的人侧身按刀,垂目斜视着聚众闹事者。

  袍服上的襕纹表露了她的身份,在她身后,玄甲铁骑从两侧压了上来,围住了众乡绅,身影遮住了光亮。

  唐笙翻身下马,压着横刀缓步上前。沈长卿踩镫下马,跟随在后。

  她敛眸瞧了眼为首的矮胖乡绅,五指依次点过刀柄。

  官道很快让了出来,紧随铁骑的步军拦在乡绅面前,有来不及避开的踩了后边人的脚,低声吵了两句,便不敢说话了。。

  唐笙向前,周遭静了下来。

  石阶上的海陵王扬头负手,视线与她交汇。

  火药味弥散开来,交锋不过一瞬,海陵王便换上了温和的笑颜。

  “臣,辽东总督唐笙,参见殿下。”

  朝廷大员只跪皇帝。

  唐笙作揖,虽欠着身,脖颈却立得笔直。

  “这几日落着雨,道路难行。”海陵王虚碰了下她的臂护以示亲和,“本以为唐大人明日才到,未曾派人远迎。”

  他话说得客气,实则处处透着主人和上位者的意味,唐笙眼底的厌恶转瞬即逝,抬首时面上已挂起了同样疏离的笑容。

  “您连日办差辛劳,陛下一直惦念着呢。”语毕,唐笙侧身,留出了沈长卿位置。

  “殿下。”沈长卿同他见过礼,请出了明黄绢缎包裹的诏旨,奉在掌心。

  诏旨既出,众人跪拜。

  海陵王提袍下阶,直身跪下。

  沈长卿并未开诏宣读,而是将诏旨交给了唐笙,兀自下跪。

  辽东按察司的衙门也在此刻打开,身着官袍的方清露引着众官吏迎旨。

  唐笙托诏,拾级而上。

  俯首待命的众人只能瞧见一抹绯色的袍摆。

  第99章

  诏旨宣读完毕, 唐笙展臂,请海陵王入内。

  海陵王撩袍入衙,阶下的乡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低声唤他王爷。

  “这是做什么。”海陵王侧身,“唐大人依着诏旨做事, 难道能把你们生吞活剥了不成。”

  士绅们面面相觑, 依旧将略带畏缩的期待目光投到他身上。

  僵持了片刻,领头的矮胖乡绅率先离去,其他人见状,也随他往回走。

  獬豸石雕边的唐笙递了个眼神,官军便架起了朴刀, 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唐大人,这么做过火了罢。”海陵王斜瞥她,咬重了后半句的字音。

  唐笙淡笑,眼角却耷拉着:“是啊,过火了。”

  她扬首, 面向众人:“承蒙圣恩,唐某走马上任。初到辽东, 理应拜会各位。今日诸位既然都聚在这了, 唐某便趁此机会,设宴款待各位——”

  “日后办差,如有得罪,唐某先在此赔个不是。”

  此言一出, 阶下一阵唏嘘。

  唐笙才到辽东,马鞍上的热气儿还没散呢, 筹备的哪门子的宴席?

  士绅们自然不信她,奈何刀架颈侧, 只好硬着头皮入内,被官军驱赶到了中庭。

  庭中哪来什么酒席,只有一串握着杀威棍的差役。

  唐笙请海陵王坐于主位,自己则领着方清露和沈太傅坐于公案两侧。

  她理好袍摆,配刀抵着座椅贴在她身侧。

  “来啊,上菜。”

  一声令下,差役抬着几口木箱上来,搁在士绅中间。

  方清露和唐笙交换了眼神,扶椅起身,缓步来到箱边。

  “田亩每三年丈量一次。”方清露推开厚重的木箱,俯身取出一本书册,“这几口箱子里放着的便是诸位崇宁元年丈量登记后所造之册。如今,三年过去了,不知诸位的田产是否有所增益。”

  说话间,方清露掸去书封上的尘土,视线扫过诸人,落在了矮胖乡绅的肩上。

  “施老爷,你家如今还是三百亩良田吗?”

  被点中的施老爷梗着脖子,丝毫不发怵:“三百亩就是三百亩,这是官府丈量的,怎会有错?”

  “年初灾疫,未曾例行丈量,其他省份早已重新造册。”公堂里的唐笙摩挲刀缰,靠着椅背睥睨中庭乌压压的老爷们,浅声道,“本官既已上任,就得照着办事。辽东府衙的官吏,这个时辰已经到诸位家中了。”

  嘈杂声渐大,几个致仕高官推推搡搡,气势汹汹地来到公堂,怒目斜视。

  唐笙瞧着这几人捋须的模样便知道他们要倚老卖老了,抢在他们开口前拍手,叫差役把人带了上来。

  蹲了几日大牢的吴老爷被明亮的光线激得真不开眼,举着双手在半空摸索,颤颤巍巍地前行。

  见资历最老的吴老都被处置了,这几人面色变了变,说话不由地客气了许多。

  “唐大人,我等的田产皆是先帝爷在世时赏赐的,自然不会出错的。”

  “那是自然。”唐笙附和,揭过不谈,将他们晾在了一边。

  这两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分外难堪。

  “唐大人真是雷霆手段啊。”海陵王赞道,“官驾未至,任上新火,便已点燃辽东。”

  唐笙方才几道举措,便是下了最后通牒。表面刚硬,实则给了士绅相应的退路。

  她借了立国来便制定三年一丈量的规矩,并不谈及新政,从源头上塞住了士绅的嘴巴。重新丈量测算,若是不一致,照着田土册子重新划分或是纳税,士绅拥有的土地,最差最差也就是倒回从前。

  唐笙给了他们吐出官田和军屯,掩藏兼并百姓土地罪行的机会。

  多了条路,原本拧成一条的士绅便散开了——若是有了损失较小的选择,没人会选择跟着少数几个最强硬的,和朝廷作对,以至于赌上一切。

  “王爷谬赞。”唐笙微俯身,答话时仪态挑不出错处,“您在辽东奔走乡野,为民请命,世子久病不愈都未曾返驾。陛下皆有耳闻。”

  顿了顿,唐笙道:“陛下惦念您辛劳,已将王妃同世子接至京城医病,您不必忧心了。”

  这是将他的家眷当作人质了。

  海陵王搭在椅畔的手慢慢收紧,心中升腾起来怒火,嘴上却还得谢恩。

  “您在外奔波了好些日子,王妃和世子爷想必都很思念您。”唐笙笑道,“如今可以早些团圆了。”

  “唐大人所言甚是。”海陵王的笑意淡去了。

  唐笙无视了他的眼神,兀自端起来茶盏,撇了撇浮沫。

  *

  茶盏盖“啪”一声落下,震颤了几下才同盖碗合缝。

  秦玅观掩唇咳嗽了几声,这才抬眸。

  “妙姝叫你来的?”

  面前的宫娥虽然眼生,但秦玅观记得她曾立过妙姝身边,便准许她说话了。

  “回陛下话,是。殿下求您救救她。”小宫娥边说边打量秦玅观的神情,声音也愈来愈小。

  “太后为她安排婚事,朕能有什么插嘴的道理。”秦玅观搁下茶盏,揉了揉眉心,“叫她同太后好好商议罢。”

  “陛下——”宫娥急得快哭了,“殿下说了,眼下只有您能帮她了,太后娘娘这次是狠了心要将她嫁出去了!”

  秦玅观的头更痛了。

  十五夜在颐宁宫用晚膳后,裴太后便将秦妙姝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这次她在宫中聚集了京中的青年俊才为二公主物色驸马,事先是吱会过秦玅观的。秦玅观瞧过名单后便不再过问,算是默许此事了。

  她从未生出过通过政治联姻换取朝局或边境安稳之心,自然不会介意秦妙姝成不成婚。裴太后舐犊情深,为她考虑得很是深远,挑出的那些人家世算不得多显赫,年岁多与妙姝相仿,都是极好操控的。

  于情于理,秦玅观都没理由插手此事。

  她正准备叫宫娥退下,方汀便疾步走来,面色慌张。

  “陛下,不好了,二公主正闹着要上吊呢!”

  手边的喝空的茶盏翻了,御座上的陛下一个脑袋化作了两个脑袋大。

  匆匆乘着步辇抵达颐宁宫,照壁边停着还未来得及退下的外男,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瞧。

  见了御驾,吓得不知该先迈那条腿了。

  “将外人都清出去。”

  秦玅观丢下这句话,照壁边跪着的人便被侍卫叉到了外边。

  她下辇,刚行至内殿,迎面便飞来了茶盏。

  秦玅观微偏头,茶盏擦着她的肩头飞过,直直砸向身后的宫娥。

  跟在后头的女卫忙接住,回眸时瞧见陛下的面色已阴沉了好几分。

  殿内哐哐作响,各色哭号不绝于耳,听得人耳畔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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