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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女帝拯救中_杨尘微【完结】(192)

  “东库莫。”老秀才道,“丹帐六部如今是扎卜汗的六子掌权,第三子是皇女所生,扎卜汗早死,照理说这皇女应在东库莫。”

  “你知道的还不少哇。”十八喝完最后一口馄饨汤,“说得挺准。”

  她方才也顺着这老秀才的话回忆起了先帝朝的事,想起这位公主应当是长治帝的第十女和静公主。

  这老秀才不经夸,夸了便又开始摇头摆尾了,说写酸臭话了,吹嘘起自己年轻时在衙门当差的经历。

  唐笙拉着十八起身,掸去了粗布袍上的灰尘。

  “走。”

  “又上哪儿去?”

  “回去写信。”

  话音未落,唐笙便已稳坐高马之上。方十八望着摊贩锅中翻滚的饺面,叹了口气,飞快上马跟上。

  十九近来办事是越来越雷厉风行了,想到什么便立即执行,有回方十八已经裹着棉被躺下了,硬是被她拽了起来半夜去巡查府库,杀了当地知府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日子让十八不由得想起几年前随陛下平定战乱时得生活——十九跟陛下过得如胶似漆,行事风格也愈发相似了,除了不像陛下那样爱冷着脸外,几乎是处处相像。

  “十九,你最近这不爱吃饭也是跟人学的么?”十八策马上前,只手握缰只手压刀,仗着骑术超过压低身姿维持稳定的唐竹竿。

  “我那是不爱吃么,我是急着办差。”唐笙呵出的热气被寒风吹散,“回去我再多啃两馒头……”

  说着,唐笙忽然意识到什么,回望了十八一眼:“你说我跟谁学的?”

  十八用压刀的那只手蹭蹭鼻子,没敢说话。她嘿嘿一笑,扯开了话题:“要吃包子,带肉馅那种,我给你买,我请你吃!”

  到了官驿,唐笙写信时,方十八果然端着满满一碟包子来了,嘴上还叼了一个。

  在这地方,白日里能直接推门进来,大大咧咧地走到钦差兼军务参赞面前地只有十八了。

  唐笙凭着习惯和步调判断出了来者,头也没抬地摸了个包子咬了口。

  十八啃完包子凑了上来,歪身瞧着她信上的字迹,大吃一惊。

  “你要写信给和静公主,先同东库莫谈判吗?”

  “以她为牵头人。”唐笙抬眸,“我还要劳烦你帮我办件事——”

  “帮我多找些六七十岁,住与边关的老人,再帮我找来幽云观附近几个州县的地方志。”

  “你是准备弄清楚丹帐各族的血仇?”

  这句话点醒了唐笙,她抵了抵额,眼前一亮:“商人、行脚客,还有俘虏兵,多找些来,要是没有活着的俘虏兵,就现抓几个舌头来。”

  她不止要弄清楚丹帐各部的血海深仇,她还要弄清楚丹帐王室内部的纷争——像这种先王子嗣众多,登位的只有一个的情形,丹帐在完成权力交接时必然是起过纷争的。

  唐笙不信余下五部甘愿屈居人下,从未起过对汗位的觊觎之心。

  “你等着。我这就去办。”十八揣上俩包子,嘴上也衔了一个,快步离去。

  “这包子咸过头了。”唐笙顺手将书案上的水囊抛给她,“你记着多喝点水。”

  十八扬手接了,转头就出了门。

  *

  方汀抬手打起风挡,迎皇太女和陈学士入内。

  秦玅观搁下折子,给她们赐了坐。

  时逢秦玅观用药膳的时辰,两人入座后,秦玅观还叫人上了茶点。

  顶着老师和家长瘆人的目光,小萝卜头几回想探手,几回都忍了下来。

  她老老实实地坐着,听着两个女人谈论她的课业,脑袋低垂,偶尔抬头偷瞄几眼。

  “殿下天资聪颖,只是——”

  秦长华的心随着她“只是”二字悬了起来,向老师投去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只是什么。”秦玅观注视着两人,舀着瓷勺。

  陈栖白敛眸,思忖了片刻才道:“弘安殿下回颐宁宫侍疾,小殿下挂念着,近来走神多了些。”

  瓷勺碰壁,似是小长华的心碎声。

  她耷拉脑袋,更不敢去拿那想吃的点心了。

  殿中沉寂了片刻,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秦玅观啜了口药膳,对陈栖白道:“陈学士,且从你手边那碟条头糕里取出一块给她罢。”

  陈栖白遵从圣命,捏了一块递给她。

  留着干净整齐的短甲,骨节略显粗大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长华接了糕点,放在手心,眼泪吧嗒吧嗒掉。

  “殿下?”陈栖白没见过这阵仗,有些慌神,将求助的目光递向了秦玅观。

  秦玅观轻咳了声:“不许哭,陈学士说的不是事实么。”

  小长华收声,迅速拭干眼泪。

  “将糕点吃了。”秦玅观指节磕桌,催促道,“再用两块。”

  “遵旨……”小长华塞着塞着就打了个嗝。

  这下陛下和陈学士一齐笑了,只有唇畔是上扬的,温温和和的,不带任何斥责和恼怒的意味。

  “好了,陈学士若是知情不报,便是欺君,朕也未曾责怪你,为何突然哭了?”秦玅观温声问道。

  这孩子一向刚强,便是遇上逆贼突袭也未哭过。秦玅观不由得放缓了语调,劝慰起她:“孩童心性,你如今已经足够用功了,偶尔走神,不是过错。”

  “回陛下话,觉得愧疚。”秦长华吸着鼻子,终于敢抬头瞧秦玅观,“小臣想给陛下分忧,可是读书时还是这样不争气,总是走神,实在是愧对陛下信任。”

  她说的不是假话。

  裴太后的病反反复复,秦妙姝忧心母亲,眼睛都哭肿了。小长华同她亲近,心绪总是被牵动,念书时瞥见身旁的空位便能想到肿着眼泡向她哭诉的秦妙姝,会控制不住的走一会神。陈学士提醒了她几回,她走神的频率渐少,但偶尔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储君应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她这般没有定力,实在是愧对陛下的厚爱,也愧对于自己在陛下病榻前立下的“为君分忧”的誓言。

  秦玅观瞧着眼圈通红的小萝卜头,心软了软,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

  宫中养育精细,萝卜头这大半年来长高了不少,站直时能比坐着的秦玅观高上些许了。

  秦玅观本想揉她脑袋,思忖了片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也不必将自个催得太紧,劳逸结合才是真。”秦玅观道,“有些事啊,急不得。朕已病愈,能等你慢慢长大。”

  她这一安慰,秦长华的眼圈更红了,眼泪几乎在打转。

  秦玅观住嘴了,以她和唐笙的相处经验来看,她是个不会安慰人的,这回估计又没安慰对头。

  “陈学士用茶。”秦玅观转而同陈栖白说话,“朕为你那封卷纸折服,因而点你为太女之师。今日召你来,也是想详谈那卷纸上的六策的。”

  陈栖白搁下茶盏,动作中些宠辱不惊,仪态如常。

  她抬首道:“当下,大齐的危局其实是吏治腐败造就的,兵燹不过是催发了危机,辽东和蕃西战事这样吃紧,便是例证。”

  秦玅观轻拍小长华的腰际,提醒她留心听。

  “不错,所以朕要革新。”

  陈栖白眼眸含笑:“微臣也是因此参加的博学鸿儒科。”

  她不爱说些恭维的虚文,秦玅观亦不爱听。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对秦玅观的盛赞了,秦玅观会心一笑,探掌,请她继续用茶。

  “平定边关与刷新吏治得并举。”她道,“吏治腐败,军务和政令调度多少会在执行时折本,前线作战也就有了弊端,可洗刷的太快朝局又不稳,如此循环,实在是难。”

  “仗打了这些日子,国库都要掏空了,新政又要过些时日才能生效,朕总想着,速战速决,可——”

  说话间,秦玅观的眉头不由得蹙紧了。

  “唐大人此行,正是为了处置此事罢。”陈栖白推测道,“以和谈稳住丹帐,休养生息,佐以离间,叫丹帐内乱,不攻自破。”

  “正是。”秦玅观答。

  “是上上计。”陈栖白说。

  认真听她们讨论的秦长华小臂挨了奏折边角的戳,她会意,取走折子交给陈栖白,回到了原位。

  “蕃西主将孙镇岳虽事事听从朝廷调度,但在蕃西也经营了近十年,很难说,未曾结成一块铁板。唐笙亦是头回与此人共事,朕忧心会出岔子。”

  “没有替换人选么?”

  “如今能担当主帅一职,压碎这块铁板的,朕能信得过的,唯有林朝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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