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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女帝拯救中_杨尘微【完结】(34)

  ……

  日暮时分,秦玅观回到主营,帐中已不见唐笙的身影。

  早晨的肉羹和蒸羊肉还在原处,没有动过的痕迹。

  秦玅观脱下氅衣,坐在榻边休息。

  帐帘忽然被人掀开,头痛欲裂的秦玅观正欲发作,却看见唐笙抱着茶窠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突然见着秦玅观,唐笙也是一愣。

  早晨秦玅观并未许她自由行走,保险起见,唐笙没敢乱跑,一直留守在中帐。

  身上的血味实在太浓了,唐笙在确认秦玅观一时半会回不来后,终于敢去烧水梳洗。没成想一回来便碰上了秦玅观。

  “陛下——”

  唐笙行完礼,默默将茶窠放到桌案上。

  她回眸时注意到秦玅观唇角似乎有些干裂,于是给她换了盏茶,一瘸一拐地端了过去。

  秦玅观接了,托着茶盏喝了起来。

  唐笙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她的神情。

  这还是她头次见着秦玅观这样举着茶盏喝,以往她都是端着斯文的姿态一口没一口地啜茶。

  唐笙眨巴着一双柳叶眼,用眼神问道:“要不要奴婢再给您倒一盏?”

  秦玅观对上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唐笙明白了,又扶着短榻踉跄起身,去给秦玅观倒茶。

  “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了。”秦玅观接了茶盏,“朕诏令已下,你如今是正六品御前医女。”

  唐笙小声道:“那奴婢自称微臣?”

  秦玅观:“……”

  唐笙照着自己脸颊轻打了一嘴巴,悔恨道:“奴……微臣,习惯了。”

  换了个称谓,秦玅观听着顺耳多了。

  “您要洗把脸吗,我瞧着您疲倦得很。”唐笙还是不太习惯新称谓,干脆改称了最顺口的“我”。

  唐笙凑近时,秦玅观嗅到了淡淡的皂角香。

  她微颔首,眉心在不觉间舒展开来。

  唐笙虽然偶尔会犯蠢,但多数时做事还是很令她舒心的。

  见她托着伤躯行走侍奉,秦玅观也有些过意不去。

  她道:“伤成这样,也难为你御前值守了。朕想赏你些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

  正在挤巾帕的唐笙眼睛倏地一亮。

  唐笙:“此话当真?”

  秦玅观:“君无戏言”

  听说又有赏了,唐笙的瘸腿拐得利落了许多。

  她果断道:“陛下可否赏我些银钱。”

  秦玅观揉着眉心:“你是掉钱眼儿了么?”

  唐笙瘪嘴,委屈道:“我上月被您罚了三月月例,老底儿都吃光了,眼下还欠了十八一笔债……”

  “好了。”秦玅观打断她,“朕眼下没有现银。”

  唐笙知道她这是允了,笑逐颜开:“您回宫支也行。”

  秦玅观:“……”

  唐笙拖着瘸腿朝秦玅观走去,掌心托着还冒热气的帕子。

  她还未矮身,不知什么物件就从半空中飞了过来,直直砸向她脑门。

  唐笙挨了一击,但也接住了东西。打眼一看,正是秦玅观戴在拇指的墨绿玉扳指。

  秦玅观伸手拿走帕子擦拭面颊,唐笙扑通跪下,托着扳指道:“陛下,如此贵重,我不敢受赏!”

  “你几时见朕收回过成命?”秦玅观语调凉飕飕的,透着即将发作的预兆。

  唐笙苦哈哈道:“我配不上这扳指——”

  秦玅观丢下帕子,冷冷道:

  “扳指而已,能买你性命了?”

  唐笙垂眸,不敢说话了。

  第32章

  秦玅观赏的这扳指, 唐笙就是跑遍全京城的当铺,也不会有掌柜的敢收的。她该穷还是穷,还得继续借钱过日子。

  但她不敢讲实话, 她要讲了,大概就活不过今晚了。

  唐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面上还得装作高兴的模样, 叩谢天恩。

  磕完头,许久不见的血条系统忽然蹦出来了。唐笙顺势瞥了眼秦玅观的生卒年,心下一惊。

  秦玅观的寿命增长了!

  先前唐笙看到的字迹是秦玅观会病殁于崇宁七年的九月初六,眼下字迹变成了崇宁十年的九月初六。

  秦玅观的寿命延长了整整三年。

  唐笙联想起六娘的伤,推测起原本的剧情线来:

  原本的时间线里, 秦玅观极有可能遇刺受伤,亏损了寿命。她误打误撞改变了剧情,秦玅观成功躲过此劫,寿命就增长了。

  唐笙大喜过望,连带着演出的高兴都变真切了。

  秦玅观就着热帕子擦手, 一回首,唐笙正扬着嘴角看她, 一双柳叶眼泛着温润的光, 看得人心下一软。

  “不过赏个扳指,你便如此高兴了?”

  唐笙回神:“陛下的大恩大德,唐笙没齿难忘!”

  秦玅观的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左手拇指,却没有摸到扳指, 只得摩挲了两下指腹:“行了,朕不吃溜须拍马这套。”

  太阳落山后, 天冷得格外快。军士陆陆续续抬来三个炭盆,将整个帐子燃得暖洋洋的, 又送上了晚膳。

  秦玅观这几日精神绷得紧,加之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尸首,本就少有的食欲变得几近于无了。唐笙故意在她面前吃得特别香,秦玅观才勉强用了半碗汤羹。

  晚间,唐笙请示秦玅观,询问自己能不能和方家姐妹们一道休息。

  秦玅观一句话便将她顶了回去。

  “朕没见过有榻不睡,硬要回去躺门板的。”

  想想也是,她这伤胳膊伤腿,要回去躺门板,那还真跟死了一回没差了。

  于是,她便硬着头皮在秦玅观这边住下了。

  秦玅观觉轻,多数时候都是阖目想事。唐笙躺下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了秦玅观思考。

  军营里女眷颇少,秦玅观也没带专职侍奉的,晚间递送物件颇为不便。因而军士们就没将膳食撤下去,而是一直搁置在火盆边温着,以便秦玅观取食。

  唐笙嗅着肉香,越来越饿,秦玅观却越来越恶心。

  喉间发痒,秦玅观倚榻咳嗽,不想却躬身干吐起来。

  唐笙吓得赶紧掀被起身,拖着瘸腿端盆送水,忙出了一脑门汗。

  秦玅观胃里本来就没食儿,伏身吐了许久也没吐出什么。再次躺下时,整个人都因为痛苦泛起了红晕。

  “你饿么。”秦玅观沙哑道。

  困得直点头的唐笙脑子犯了糊涂,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秦玅观并未看她,只道:“将温着的那些都用了,朕闻着犯恶心。”

  唐笙听了,将东西都搬到了边角处,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秦玅观眉头依旧紧促,她道:“将这些碗碟都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唐笙又端着锅碗瓢盆,一瘸一拐地丢了个干净。

  回来后,唐笙又用衣袍扑起了余味,掀开帐帘透了一会气,秦玅观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彼时唐笙已经被折腾得睡意全无,再次坐回短榻,浑身的伤口都疼得钻心。

  她躺得艰难,听觉格外灵敏的秦玅观听到了阵阵抽凉气的声音。

  半响,秦玅观觉察到了唐笙的视线,一偏首,唐笙果真巴巴地盯着她。

  “讲。”秦玅观言简意赅。

  “陛下,您嗅不得油腻的味道吗?”唐笙问。

  秦玅观静默良久才道:“不是嗅不得,是总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来。”

  她的语速很慢,带着痛楚的鼻息声,听得唐笙心也跟着揪了揪。

  “与肉有关?”

  秦玅观嗯了声,鼻音很重。

  唐笙很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不乱打听秦玅观的私事。秦玅观不说,她坚决不问。

  她本以为秦玅观不会再说了,秦玅观却在静默了一阵后,讲起了早年的事情来。

  “庆熙九年,豫州大旱,赤地千里。”秦玅观一阖眸,眼前便能浮现那样的场景。

  到处都是裂开的土地,两拳并拢都能塞进裂开的地缝里。地方都府在放粥,百姓还是成片成片饿死在县衙前。活下来的孩童和富贵人家门前的野狗抢食,沿街都是饿得浮肿的乞儿。

  “古书上说,‘人食人且尽’,朕是亲眼见着了。”秦玅观眸底的光点在昏暗的烛光中闪烁,“你读过《菜人哀》吗,从前朕不信,后来才发觉,诗上说的都是实话。”

  秦玅观语调里藏着倦意,念起《菜人哀》来,更显悲凄。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秦玅观叹道,“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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