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珩一口一口地向嘴里送着食物，没嚼几下就咽了，吃的差不多了，她就放下筷子，手指还搭在筷子上。
她不喜欢吃饭。简珩突然脑海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其实她们也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她的喜好和习惯。
简珩起身，端起盘子走向回收处。
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买个巧克力吧。
简珩知道一中有小卖部，她进去转了一圈，看中了“德芙”。张秀兰追剧的时候偶尔会插播几条广告，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德芙纵享丝滑”。
几经思考，简珩的手指停留在“奶香白巧克力”上，小卖部的阿姨说这个特别甜，她儿子吃了牙疼了好几天。
她不喜欢太苦的东西。简珩还是选择了这个。
一中有宿舍，只是午休也能办理住宿。简珩不知道上官瑾现在在哪，她好像从未和我提过家里的事。
简珩看着手心的巧克力，雨霎时又大起来。
她只好把巧克力放在上官瑾的桌子上，还是问了三个人才打听来的。
午休时间教室很安静，简珩轻轻拉开椅子坐下。侯昊洋不在，可能也去宿舍午休了。
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今天不是很热，巧克力应该不会化。
窗外的雨倾泻而下，狂风呼啸着把香樟树的树冠扯得生疼，九月的雨其实很大。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片刻雨渐小，三十分钟后雨声止息。
即使雨停了也不会去操场上，那里全是未干的水，看台的棚顶上还向下滴着水珠。
简珩这时才觉得有些乏了，她俯身趴在桌子上，眼睫微阖。
教室前面的广播不合时宜地响起滋滋的电流声，两三声卡顿声后，传来通知：“因天气原因，开学典礼改为室内举行，请各班有序前往大讲堂，典礼将于六点准时开始。”
赵燕招呼班长带领大家去大讲堂，穿过清幽广场再转两个弯就到了。
大讲堂前的石阶层层向上延伸，青灰色的石面上有几处水洼，在光亮处映出空中飞过的寥寥几只飞鸟。
座位是按照班级划分的，简珩坐在中间，刚好能看见舞台中央。
开学典礼总是以“金秋九月”开头，简珩听到这就没什么兴趣了。
眼皮又沉重起来。简珩的视线变暗，她的呼吸变浅。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望无尽的黑暗里，有一棵参天的玉兰树，玉兰花开得正好。她慢慢走近，抬手抚摸它苍老的树干时，一片花瓣掉落在她手心，好像此刻并没有什么风。
“…是你吗？”简珩干涩地挤出三个字，眼眶里噙着泪。
没有人回答她。
她再次伸手想抓住掉落的花瓣，刚触碰就散了，顿时世界开始崩塌，什么都消失了。
她的世界什么都看不见了。
刹那间，她听见小溪的声音，又好像有人在唱歌。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呀…”
…是谁？
她想睁开眼睛去看，再怎么使劲也是一片死寂。
“大家好，我是新生代表高一 一班的上官瑾。”
她猛地惊醒。
面上已是一片潮湿，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记得那个声音。
她胡乱擦掉了眼泪，看着舞台上在聚光灯下的上官瑾。
上官瑾乌黑的头发半扎，纤细的手掌握着话筒，追光灯打在她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睑上微微颤动，而眼神始终迎向光源——瞳孔里跳动的光斑像攥在手心的火种，明明灭灭间，燃着一团刺痛灼热的火焰。
简珩一时之间好像觉得世界又变得黑暗，但不一样的是，黑暗中心有一簇炽热的火，她灼烧着简珩的眼睛。
像是感应到什么，上官瑾向她看来，双目相对。
上官瑾朝她笑了，身上的热浪瞬间蒸发，上官瑾变得柔和起来。
简珩感觉到胃里暖暖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过呢？”简珩鼻子一酸，“明明是开心的时候。”
……
开学典礼结束后就放学了，简珩在学校门口踱步，她想等上官瑾，她想见她。
“在等我吗？”上官瑾小跑着过来，她的头发微微散开，索性披散开来。
简珩不敢看她，脑子里满是刚刚她的眼神，于是就看着石板路上觅食的蚂蚁。
上官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她在做什么时，一下子笑出来：“你这是在干什么，当代法布尔么？”
简珩摸着红透了的后颈，支吾道：“走吧，都天黑了。”
上官瑾看着还正亮的天，无奈道：“…行。你家在哪，你平常都怎么回去？”
简珩答道：“海澄路122号。我走回去。”
上官瑾闻声一顿，道：“122号？”
简珩：“嗯，怎么了？”
上官瑾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军训宿舍了。”
简珩这才发觉原来当时她也觉得这个数字很熟悉，是因为自家门牌号。
她们沿着石板路走着，简珩还拿着那把黑伞，上官瑾什么也没拿。
简珩：“你没带伞吗？”
上官瑾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不会找话题。”
简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过了几秒她继续道：“早上我见你的时候，你的头发湿了。”
上官瑾不明所以：“你想说什么？”
简珩把右手的黑伞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睛说：“会感冒的。”
作者有话说：
又在象征了。
第10章 别离开我
上官瑾盯着她的眼睛，紧接着视线下移到那把黑伞。
她伸手接过，手指在碰到伞时还若有若无地擦过简珩的手背。
“谢谢你。但我不喜欢打伞，感觉好麻烦。”上官瑾把伞换到左手，伞尖蹭过石板路还发出“呲”的声响。
简珩：“淋雨很好么？”
上官瑾拽着书包带子，步子轻快地避开地上的水洼：“我喜欢雨天。雨声可以让我平静下来，也让我暂时逃避我不想面对的事情或是——人。”
似是分了神，她没躲过这个水洼，踩上去的时候水花溅了她们一身。
上官瑾连忙用面巾纸擦拭简珩的裤子：“抱歉抱歉，我帮你擦干净。”擦到一半，她的脸腾地红了。
简珩挑眉：“红苹果。”
“…你还打趣上我了？”上官瑾抿嘴瞪她。
许是碰到我的腿了？简珩想。
简珩接过她手中攥紧的面巾纸，轻轻擦着她的衣服下摆。
上官瑾看见她毛绒绒的发顶随着动作晃动着，长长的眼睫垂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擦着水渍。
“你…”上官瑾欲言又止。
“怎么了？”简珩抬头看她，她们此时距离很近。
上官瑾话锋一转：“你的巧克力我收到了，很甜。”
简珩手上动作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上官瑾嘴角轻扬：“我就是知道。”
简珩把脏掉的面巾纸扔进街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回到了上官瑾身旁。
简珩：“好好吃饭。”
上官瑾嗤笑一声，道：“从来没人让我好好吃饭。你根本无法想象我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所以简珩，我很多时候都很讨厌你的关心。”
简珩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她再看向她的时候，手指微微发抖着蜷起，眼睛里暗流涌动，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为什么总是这样说？”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简珩声音发涩。
上官瑾也驻足，转过身注视她，声音冷冽的像晨间的雨：“简珩，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你不要表现得有多了解我一样，我们根本就不熟。”
镇江市的雨一直都没停，梧桐叶上挂着的水珠砸在地上，顺着石板的纹路渗进土壤，她的眼前起雾了，一切都变成了看不清的白雾，那个影子越来越远。
雨无声。
简珩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已经是十几秒后了：“我明白了。”
她忍住没回头，先一步离开了那个憎人的空气。
其实我一直都看不清她。
雨淅淅沥沥地下。
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轰隆一声惊雷，霓虹般的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脚下被雨打湿的那块地砖——
她的世界一直都有很多人。
狂风嘶吼着，雨打在身上是那么疼。
只是没有我。
霎时，风更大了，雨水被撕碎成密密麻麻的针，扎进她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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