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魔,一念成神,很多时候,善恶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萧姨,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了和你相似的经历,就会理解你,站到你那边,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你是不是想通过我们来证明,你的报复没有错,你的杀戮没有错,都是别人先对不起你,所以你才选择报复的?倘若你问心无愧,为什么要一直在我们身上求证?”
萧忘情没有回答,挥着拂尘,招架沐青黛的攻势。她落了下风,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血透湿衣,招式不如先前迅疾。
沐青黛替她回答:“不会的!萧忘情,你自己一脚踩入了泥潭,还想要我们跟着你一块踩进去吗!我偏不如你所愿!我偏不要变成你这样的人,不会!永远不会!”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
伴随着这一句话,剑刃穿腹而过。
一剑穿腹,萧忘情却是开怀大笑,她向来习惯克制地、冷静地微笑,淡笑,鲜少有这种开怀大笑的时候。她微微仰头,看向高处,眼中盈满了泪光,一边笑,一边揉了揉眼眶,朗声道:“好!青黛,我们说好了,你永远不要变成我这样的人,永远永远……”
沐青黛没有回应,霎时,瞪大了双眼,瞳孔剧缩,惊恐万分地喊了一声:“阿芙!停手!”
萧忘情听见了身后的一身闷哼,转身,鲜血溅上了苍白的脸颊。
沐紫芙徒手抓碎了一颗心脏。
却不是萧忘情的心。
裴疏雪站在了萧忘情的身后,与萧忘情面对面站着,胸口的血汩汩冒出,她目光哀伤地看着萧忘情,像是悲悯,又像是爱怜,抬了抬手,想擦去萧忘情眼里的泪水,可终究没什么力气了,抬到一半,无力地垂下手,软倒在地。
萧忘情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反应过来,她抱住了裴疏雪,手足无措地堵住裴疏雪胸口的血,不断给裴疏雪灌输灵力,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意识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嚎叫。
站在门口的众人也一惊,忙闪身上前,围住裴疏雪。
她们只想取萧忘情的性命,并不打算杀裴疏雪。
裴疏雪瞳孔渐渐涣散,看向谢幽客,嘴唇翕动,鲜血自唇边不断溢出,却坚持开口:“放过她……谢师姐……放过她……用我的命,换……她一命……”
谢浮筠抢上前去,直接从萧忘情怀里夺过裴疏雪,在裴疏雪身上点了几个穴道,替她止住血。几个人轮流往她身上渡气续命。
萧忘情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裴疏雪。
心脏破碎,还能救吗?可以的,可以的,只要迅速给疏雪换一颗完整的心就好了……有结魄灯在,她一定能将疏雪复活过来……
裴疏雪又看向了萧忘情,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说,她爱过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温文尔雅,温柔倔强,陪伴她长大,总是将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在她生命最黑暗的时光,陪伴她,照顾她,不惜一切代价拯救她,那真是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人啊。
那个人,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被萧忘情亲手摧毁了……
可自己收不回那份爱了。
那个人,温文尔雅是她,温柔体贴是她,圆滑世故是她,悯弱怜幼是她,野心勃勃是她,阴险毒辣的,也是她。她真的无可救药地爱着她……
裴疏雪缓缓闭上了眼睛。每天眼前一片血红,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温文尔雅、不卑不亢的少女,笑吟吟地向她踱步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断更了几天,但这章6000字!!!
扭曲的爱,敞亮点多好啊~~~接下来没有刀啦,我还得让师尊反攻~~~
第194章
大殿内,死的死,伤的伤,一片狼藉。
沐紫芙站在原地,手上满是鲜血。沐青黛给她下达了诛杀萧忘情的指令,是以,萧忘情被一剑贯腹时,她迅速袭向萧忘情的胸口,不料却被裴疏雪挡下,误杀了裴疏雪。
裴疏雪与她有一场浅薄的师徒情分,她一身医术皆是裴疏雪所授,可她没了神志,无法思考,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裴疏雪。
萧忘情狼狈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绝望的嚎叫。
谢幽客漠然地瞧了她一眼。
她原想体面地赴死,不过是成王败寇,棋差一着,她死之后,她们这些人绝不会苛责裴疏雪,她本可以了无牵挂地死去,毫无悔意地死去,笑着死去。
可现在,那张温和亲切的面容被鲜血和泪水模糊,显得狰狞又苍白,向来一尘不染的道袍也沾满血渍。
她眼睁睁看着裴疏雪为救自己而死,她终于领悟过来裴疏雪的心意。
谢幽客看着她,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匍匐在温家村的结界外,泪流满面、血流满面的狼狈模样。
天道好轮回!她们这些人经历过的,痛失所爱的滋味,无能为力的滋味,萧忘情终于也品尝到了。
谢幽客负手而立,只觉十分快意,当真比亲手杀了萧忘情还痛快!她勾唇冷笑,金色面具下掩着的双眸,却又闪过一丝悲切的痛意。
谢浮筠红了眼眶,搂着裴疏雪,不断给裴疏雪渡气,双唇翕动,喃喃自语。
她说得很小声,很颤抖,很含糊,一开始,没人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她越说越哽咽。
萧忘情匍匐在地,忽然之间,听清了,她浑身一颤,抬眸看向谢浮筠,泪水和着血水一同滑过脸颊。
她的眼前一花,大殿内的凌乱,渐渐幻成了某年某月,某个清风明月的夜晚:
四个少女泛舟湖上。谢幽客端庄地坐在船头,告诫她们不要破戒;裴疏雪明眸流盼,笑吟吟与她对视一眼,她心领神会,与裴疏雪联手按住不肯破酒戒的谢幽客,强行灌了谢幽客一口花雕酒;谢浮筠神情潇洒,仰躺在舟中,望着天上的明月,笑着道:“将来,我的师妹做天枢宗的宗主,疏雪你做天玑派的掌门人,然后我们三个再扶持忘情做天璇派的掌门人,完美!”
她不置可否,温声问:“浮筠,你呢?”谢浮筠醉眼蒙眬,说着醉话:“我有你们三位掌门人当我的亲友,罩着我,护着我,我自然就在修真界横着走啦,将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啦……”
心中的剧痛早已盖过了身体的疼痛,萧忘情脸上挂满了泪,低下头,一遍遍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非但没有保护好你,还不择手段伤了你,伤了所有人……
谢浮筠没有看她,紧紧抱着死去的裴疏雪,哽咽重复当年说过的那句话:“我的师妹做天枢宗的宗主……疏雪,你做天玑派的掌门……忘情做天璇派的掌门……我有你们三位掌门人当我的亲友……罩着我,护着我……我就在修真界横着走了……将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胸口传来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谢幽客转开身,背对众人,微微仰头,眼中泪光莹然。
她们三人自幼被谢浮筠护着长大,到头来,没有一个人保护好她,全都狠狠伤了她。
“浮筠,对不起……”萧忘情说完最后一声对不起,将利刃送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迸溅而出,她翻搅剑刃,剜下了自己的心脏。
这时,大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清徵转身看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晨曦微露,一群修为精湛的锦衣修士涌入大殿,躬身向谢幽客行礼,听候谢幽客指令。
还有二十多名蓝布衣裙的仙教教众,簇拥着一名满身银饰的苗家女子,奔向檀鸢的尸首。
檀瑶跪坐在檀鸢的身前,轻轻喊了一声:“阿姐。”
檀鸢躺在地上,抱着慕凝,再无法回应她的话语。
檀瑶道:“阿娘陨落了……阿姐,我带你回家……”
谢幽客敛了黯然的神色,望着檀瑶,道:“你是接任教主之位的圣女?”
檀瑶看向谢幽客,强忍哀痛,起身,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谢宗主。”
谢幽客颔首回礼,冷声责难:“檀鸢是你们苗疆的人,这些年你们对她多有包庇遮掩,眼睁睁看着她危害中原正道,危害中原百姓,你们也不无辜!”
檀瑶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谢宗主,当年我阿娘拆散了我阿姐和慕凝姑娘,又给我阿姐灌下忘情蛊,以致阿姐性情大变。后来,慕凝姑娘身死,我阿姐一意孤行想要复活慕凝姑娘。我阿娘见她变成这样,心中有愧,因而这些年睁一眼闭一眼,不忍揭穿她。阿娘也时常劝阻她,可她总说自己已经脱离了教派,她做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
谢幽客冷笑:“呵。她活着的时候,你们包庇遮掩她,放任她危害中原正道;如今她死了,你自然要说她已经脱离了教派,她做什么都和你们仙教无关。”
那位新接任教主职位的圣女,眼眶通红,仍是不卑不亢地道:“谢宗主,子女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一个母亲能做的不多。我阿娘这些年一直被愧疚折磨着,如今,她已自刎谢罪,我教上下从未谋害中原修士,从未有危害中原正道之举,请明鉴。”
谢幽客沉吟不语。抛开檀瑶打的那些感情牌,檀鸢确实脱离了仙教,此后也再未入教,而教主身为一个母亲,包庇了自己的女儿,女儿被揭露后,教主为避免累及教派,选择干脆利落地自刎谢罪,像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中原与苗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眼下中原正道哀鸿一片,还有好多烂摊子要收拾,不适合挑起正道与苗疆的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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