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当年双眼复明后,睁眼看见的,是一个仙姿玉骨的女子,转眼见到的,便是一座死气沉沉的村落。
如今,山脚下的村庄一片荒凉,不再是浓雾弥漫、鬼影幢幢的模样。
她被一群鬼养到十四岁,如今,她也成了鬼,还是修真界头等厉害的鬼,当之无愧的鬼中之王。有她在的地方,方圆百里内,鬼怪不敢作祟。
谢清徵转过身,望见莫绛雪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椅上,着一身白衣,仙姿玉骨,清冷出尘,一如当年初相见,只不过,清寒的眉目比初见时添了许多柔和。
树上的枯叶飘落,落在她的肩头,她轻轻拂落,接着,抬头,与谢清徵对视。
四目相对,一个温柔浅笑,一个无波无澜,对视片刻,眸中方才泛起星星点点的涟漪。
谢清徵飘过去,坐在她的身边,道:“绛雪,你猜,我心里在想什么?”
莫绛雪云淡风轻:“想我。”
谢清徵眉开眼笑:“哎呀,师尊你是怎么猜中的?”
莫绛雪凝望着她的眼睛,淡道:“因为我也在想你。”
这人说情话时也是这般从容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般冷冷淡淡的口吻,谢清徵却听得心口一烫,咬唇笑了笑,心中既欢喜又羞涩,下一瞬,却听莫绛雪道:
“我想起当年,你在这里,说我是‘拐子’。”
听她翻起了旧账,谢清徵支着下巴,嘁了一声,道:“当年,你一会儿说村里都是死人,一会儿说我快活不成了,一会儿又要我跟着你走……你自己说说看,像不像拐子拐人?”
莫绛雪淡淡地道:“不像。像仙人点化你的机缘。”
“脸皮真厚。”谢清徵轻轻哼了声,随即,又微微一笑,“好吧,我妻子说得都对……你说是点化的机缘,那便是点化的机缘……仙人姐姐,我近来深陷迷障,你再来点化点化我,告诉我,要如何破障?”
“嗯……是什么迷障?”
“情障。我应当敬我的师尊若神明,可我近来总对她有非分之想。”
莫绛雪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这简单,你每日诵念‘色字头上一把刀’,百遍,静心断念,便能破障。”
她说这话说时,一本正经的模样瞧着有些可爱,谢清徵忍不住将脸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温温凉凉的触感,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谢清徵笑吟吟地望着她:“仙人姐姐,不行呀,我一见她便欢喜,她坐在我的身旁,我便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莫绛雪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伸手,将谢清徵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搂着她,仰头看着她,脸颊凑近,正要吻向她的脖颈,她却陡然化成了一团鲜红的鬼火,飘离了温暖的怀抱,飘到屋檐底下,重新幻化成人形,笑着摇头:“不行,不行,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要静心断念。”
莫绛雪轻轻嗯了声:“可以,那便好好静心断念,莫要再对你的师尊有非分之想。”
谢清徵倚在屋檐下,哦了一声,道:“那仙人姐姐,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她足尖一点,御剑飞离温家村。
她去捉了些孤魂野鬼来,分了丝丝缕缕的精纯阴气供它们吸食,以此来差遣它们,命它们搬运梁木、夯土砌墙,重建荒村。
村里的鬼早已投胎转世,温家村这里太过偏僻,只怕再过一百年,也未必有人来。
眼下她们师徒都脱离了璇玑门,缥缈峰怕是不能常去了,天枢宗秘境虽是个好去处,但毕竟有两位养母在,有些事不太方便……
十二年过去,温家村的瘴气、祟气已经散了个干净,谢清徵今后打算时常带师尊回来,住上三个月,闲时种一种菜,钓一钓鱼,养一些鸡鸭鹅……
师尊喜欢仙鹤,到时她还要去璇玑门捉几只仙鹤回来;师尊也喜欢梅花,嗯……到时也去缥缈峰把梅树挖来……
半个月后,荒村按照记忆中的模样,重建完毕。
茅檐低垂,篱笆疏落,连门前石磨的位置都与当年分毫不差。只是院中并无鸡犬相吠,檐下也不见炊烟袅袅。
师徒二人缓步穿行在村中,每至一户,谢清徵便从袖中取出亲手雕琢的桃木供牌,放在屋中。
回到半山腰的茅草屋后,她戏谑道:“要是有谁误闯进来了,看见村里没一个活人,只有一个个供牌,定要吓坏了。”
莫绛雪淡声道:“供牌算什么,村里有个神出鬼没的红衣女鬼,还是个色鬼,这才可怕呢。”
谢清徵转头看去,看见莫绛雪眼里有些许促狭的笑意,视线一扫,脖颈上,还有一道昨晚自己动情时留下的抓痕……
“我竟不知我贪恋女色……”被说是色鬼,谢清徵不太服气,“‘适可而止’,难道不是我同师尊说的吗?”
“嗯,是你说的,一边和我说适可而止,一边在我看书时,依在我怀里,身上只披了一件软薄的衣衫,和我说你很冷……”说到这里,莫绛雪轻笑一声,望向谢清徵,“鬼会怕冷?我怎不知晓。”
当时不怎么觉得害臊,这会儿被莫绛雪一说,谢清徵竟有些羞臊起来,咬了咬唇,小声地道:“当然会啊,修炼到我这种境界的鬼,怕冷怕热,也怕疼的……”
反正这世上只有她一个这般厉害的鬼,她想怎么说都可以。
莫绛雪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这样会疼吗?这样呢?”
夜间,谢清徵跪坐在床上,师尊的唇舌在她耳后游走,带着薄茧的指尖快速揉按摩擦转动,她仰起脖颈,难耐地道:“不会……不会……我喜欢……你这样对我……”
她实在被欺负得太狠,咬紧了牙关,也没忍住那些羞.耻的声音,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也不知自己神志迷乱时,都被莫绛雪诱哄着说了什么话,总之,肯定是很直白的、很真实的感受。
等到她缓过神来,翻身而起,将师尊压下时,她恶狠狠地道:“我要报复回来!”
莫绛雪唇边绽开一抹浅笑,并不言语,只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眼中眸光潋滟。
她的语气凶狠,俯身落下一吻时,却又万分虔诚,万分轻柔,自眉心开始,鼻梁,红唇,锁骨,一点点吻将下去,唇舌并用,给予心上人,最极致的欢愉……
在与世隔绝的温家村待了大半个月,她们师徒应云猗的邀请,去了天权山庄。
她们在天权山庄蹭吃蹭喝蹭住,这一住,便住了大半年。
这半年里,谢幽客忙着重建正道秩序,无暇管教她们师徒,或许,也是不知道该怎么管教了。她们师徒在北斗七宗七位祖师面前,拜堂成亲,整个修真界皆知她们一人一鬼、一师一徒结成了道侣。
自从她们师徒把谢浮筠绑去了天枢宗后,谢浮筠倒是经常来天权山庄找她们,提剑要教训她们的大逆不道。
她们师徒要么躲着谢浮筠,要么不客气地以二打一。
一次次切磋对练中,莫绛雪进境神速。最开始,她们师徒以二打一才能胜过谢浮筠,渐渐的,谢清徵不出手,莫绛雪独自一人便能和谢浮筠打个平手,到最后,莫绛雪竟是赢多输少,与谢浮筠胜负六四开。
这日,谢浮筠和莫绛雪又在天权山庄问剑湖上切磋。
水面上,浪花四溅。
谢清徵坐在湖心亭中,与云猗、姒梨二人悠闲品茶,闲聊修真界的奇闻轶事。
姒梨已经重塑了肉身,她掏出一面小镜子,照啊照,道:“哎呀,好完美的一张脸啊,哎呀,天生丽质难自弃。”云猗但笑不语,眼中满是柔软的光芒。姒梨放下镜子,朝云猗扬了扬下巴:“能娶到这么好看手艺又好的老婆,云小庄主,你上辈子肯定积大德了。”云猗颔首:“阿梨,你说的都对。”
谢清徵抿茶的动作一顿,寻思:“手艺?什么好手艺?”姒梨从前和她交流过做鬼心得,还传授给她不少阴阳双修的心得,她浮想联翩,转念想到,“哦,大概是乔装打扮的手艺活……”
姒梨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手指在脸上一刮,促狭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小鬼指定又在心里浮想联翩……”
谢清徵放下茶杯:“胡说!我是在心里称赞你的手艺活好!”云猗闻言,不知跟着想到了什么,竟是微微红了脸,低头抿茶,并不言语。谢清徵见云庄主红了脸,连忙补充道:“乔装打扮的手艺活好!”云猗的脸竟是更红了。
谢清徵有些不明所以。
恰在此时,湖面上传来莫绛雪切磋胜利的动静。
谢清徵转头看向师尊,目光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莫绛雪立于湖面之上,抱琴而立,衣袂飘飘。
勘破死劫,她的修为进境比之从前更为神速,她和谢浮筠都是天纵奇才,但她的心性比谢浮筠沉稳淡泊许多,是以切磋时,她能以稳取胜。她和谢清徵切磋时,倒是难分胜负,她们师徒太过彼此熟悉的招式,打上一天一夜,打到谢清徵失了耐心,她才能取胜。
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打到最后,全拼心境。
谢浮筠喃喃自语:“雪儿,我也拜你为师,转修忘情道好了……”
莫绛雪被这个称谓肉麻到,默了片刻,面无表情收了琴,飞身至谢清徵身旁,淡然道:“你女儿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谢清徵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是你女儿的妻子啊!少胡言乱语了,被阿娘听见了,又要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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