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绛雪戴着帷帽,放下白纱,身负一琴一箫,缓缓走在道上;她昨日毒发,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宜御剑飞行。
谢清徵踩着万象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一会儿跑得不见踪影,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跟在莫绛雪身后,兴奋道:“师尊,我发现这门功夫不止能用来逃跑,还能辅助修炼内功。”
莫绛雪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谢清徵问:“师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莫绛雪还是一声嗯。
各大门派的修炼之法,大多是静坐炼气,天枢宗的万象步不必固守打坐也能炼气。疾走时,催动丹田内息,内息便会沿着四肢百骸自然而然运转,久而久之,修为也会跟着进益。
谢清徵:“难怪当年你提醒我,用了万象步,要调匀气息再坐下。”
运气引功之事,一着不慎,轻则气血不畅,经络受损,重则神昏错乱,走火入魔。
谢清徵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朝莫绛雪道:“师尊师尊,我也把这个步法教给你好不好?”
莫绛雪语气淡淡:“我学这个做什么?”
谢清徵道:“你不觉得很好玩吗?跑步也能修炼。”
莫绛雪:“我不爱玩,你玩去罢。”
谢清徵:“那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可以逃跑。”
莫绛雪:“我从不逃跑。”
谢清徵想了想,点头:“也是喔,几乎没有你打不过的人。”
莫绛雪微笑:“也不尽然。”
或者说,以前算是,现在不是了。
谢清徵想起她身上的断魂咒,愉悦的心情蒙上一层灰,脸上神情一片黯淡。
那道诅咒就像一道枷锁,束缚了她,限制了她……
莫绛雪见谢清徵好一会儿没说话,回过头瞥了她一眼,主动打破了沉默,指着远处道:“你看,那边有头驴。”
她喜欢各种各样的动物,田里的牛、窝里的兔子、地上的鸡鸭……
闻言,果然抬起了头,又施展开万象步,闪身过去,摸了摸驴耳朵,和一旁的农妇说了些话,那农妇笑呵呵接过她递过来的一锭碎银,把那头驴给了她。
她牵着驴,走到莫绛雪身边,笑吟吟道:“师尊,我给你找了个坐骑,请——”
眼下这时节,马儿都上了战场,牛儿在田里耕地,也就只有驴还能骑一骑。
莫绛雪眼神流露出一丝嫌弃,正欲同她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转过身,冷声喝道:“出来!”
谢清徵牵着青驴,什么出来?有人跟踪她们?谁派来的?
四下一片寂静,青驴倒是叫了两声。
谢清徵正要开口问,却见四周气流微动,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两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朝莫绛雪长揖到地。
莫绛雪冷声道:“天枢宗的影卫?回去和谢宗主说,不要跟着我们。”
那两个蒙面人对望了一眼,应了一声:“是!”
谢清徵有些怔:“都说了合作了,她干吗还要派人跟踪我们?真不厚道。”
莫绛雪回过身,看着驴子,敛了几分冷意,道:“许是担心你的安危。”
谢清徵道:“那我可不要这份保护!被人偷偷摸摸跟着,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被她们听了去,她们肯定会一一十地报给谢宗主,一点隐私都没有,多不好啊!”
莫绛雪嗯了一声。
她也不喜欢身边有别人在。
路边茶肆中,一群黑白道袍的修士坐在桌边,闲聊喝茶。
远远走来两位女修,一位白衣帷帽,骑着一头青驴,气定神闲;另一位黑白道袍,牵着驴缰,言笑晏晏,沿着山道缓步而行。
茶肆中的闵鹤,忽然扑哧一声笑:“小师妹是怎么说服莫长老骑驴的?”
其余的师姐妹闻言,放下茶盏,走到路边挥挥手臂,一迭声打招呼,脸上皆憋着笑。
谢清徵见了师姐们,先是一愣,接着大喜,忙牵着驴子一溜烟跑过去。
到了茶肆,她发现茶肆里都是璇玑门的人,掌门自己一桌,沐家姐妹不在,想必是先行回了璇玑门,其余师姐妹们分散几桌。
莫绛雪从青驴上下来,端的还是一派仙风道骨。众人向她行礼。她颔首入座,和萧忘情坐在一块。
谢清徵将那驴缰在旁边的树上绕了一绕,拜见过萧忘情后,与闵鹤师姐挤在一桌。
她问闵鹤:“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闵鹤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掌门说有重要的话忘了交代莫长老,特意在这里等你们呢,顺便带我们喝喝茶。”
谢清徵向师尊那桌看去,只看见掌门嘴唇翕动,听不见她们的谈话。
想来是施了屏音障的结界,不让她们这些小辈听。
闵鹤打听她们师徒二人接下来要去哪里云游。
谢清徵道:“湘西苗疆。”
闵鹤解下一个锦囊,塞谢清徵手里,道:“苗疆多蛊虫,特别是仙教的人,蛊修最多,擅长用毒下蛊,我的这个锦囊里有些丹药,你应该用得着,拿着吧。”
谢清徵笑着收下,说道:“这个教派好像不怎么和正道往来。”
闵鹤:“嗯,她们虽然行事诡异怪诞,但也不算魔教中人,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别得罪了她们,远着些她们。”
谢清徵点点头。
闵鹤叮嘱道:“我听师尊说,十方域的‘迦楼罗’一部也在湘西苗疆一带活动,你们可要小心些。”
十方域共有八个部众,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上次攻击璇玑门的是晏伶率领的天字部众,这次她们师徒二人要找的是迦楼罗的首领。
谢清徵又点了点头,从别的师姐们那里薅了不少丹药、符箓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抿了一口茶,准备做点功课,向见多识广的闵鹤打探:“迦楼罗的首领叫什么呀?”
闵鹤道:“名叫‘昙鸾’,别号就是‘迦楼罗’。”说到这里,她偷偷瞧了一眼萧忘情,见萧忘情没有注意她们,悄声同众位师妹道,“我和你们说,她有七位妻子。”
谢清徵瞪大眼睛嘀咕:“七个这也太多了吧……喜欢得过来吗……”
其余女修七嘴八舌道:“也称得上一声风流了。”
“什么风流,这就是好色!”
“大师姐,你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个这都知道!”
“果然妖邪!朝三暮四薄情寡性荒淫好色!”
闵鹤摆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什么,又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们八卦的神情收敛些,免得被师尊看到说她们言行不端。
萧忘情施的屏音障也隔断了她们的声音。
一个入门稍晚不太了解十方域的女修鄙夷道:“是好色了些,不过世上男子多薄幸,都是这个德行。”
闵鹤道:“不不不,她是女的,她也好女色!更荒诞离谱的是她的七个妻子,都曾是她的徒弟!”
众师姐的脸色好不精彩,眼如铜铃,目瞪口呆,纷纷骂:“太背德逆伦了!”
“怎么能这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
“好色就算了,还师徒乱/伦!”
谢清徵唇边原本挂着一抹笑,听到“师徒乱/伦”四个字,有如当头一棒,登时打散了她与师姐们谈笑的欲望,那抹笑也僵在了唇角。
心头的苦涩感蔓延开来,她抿了抿唇,沉默地抿了一口茶水,望向师尊。
师尊还在同掌门交谈,并未看向她们。
天边忽然又一群锦衣玉带的修士御剑飞过,为首那女子众星捧月,前呼后拥。
闵鹤道:“呀,是谢宗主,她也要回天枢宗去了吗?”
一众师姊妹同时抬头去看,转移了注意力,感叹羡慕道:“金灿灿的,看着真有钱。”
“反正肯定比我们璇玑门有钱。”
“那是,她们宗门只收世家出身的,最不缺钱了。”
“听说谢宗主就是出身皇室的金枝玉叶,自小拜天枢宗的孤鸿影前辈为师。”
“难怪总这么高高在上,从小就是人上人啊。”
谢清徵忽然问:“孤鸿影前辈是个怎样的人?”
闵鹤摇摇头:“不太清楚,她陨落好些年了,我听过师尊和副掌门聊过几回,嘶,听上去感觉和肃尘长老是一类人。”
谢清徵缩了缩脖子。
她最怕那种人,刻板严肃,眼里时常带着火星,谁的言行稍微出格些,不符合规矩些,那点火星就立刻窜燃成怒火,好似要将人烧得飞灰湮灭。
她更欣赏温和的人,比如,掌门那样的。
她发觉师尊也好似更喜欢温和的人,无论是云猗,还是萧掌门,与师尊关系亲近的,都是温和随和,却不失锋芒的人。这样人,凛于外而敛于内,将锋芒都对准了敌人,温和与包容留给了自己人。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师尊性情疏冷,看似与温和不沾边,但靠得近了,就能察觉出她在细微之处的体贴温柔。
她喜欢这样的人。
不,她只喜欢师尊,而师尊恰好是这样的人……
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还是缠绕在了莫绛雪身上,谢清徵又转头望向她,眼神柔软似水。
她站起了身,从萧忘情手中接过一封信,拱手,似是在道别。
萧忘情也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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