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雪那会儿,她还饶有兴致地收集松树枝头的雪,然后煮雪烹松针茶。
一边喝着雪煮的松针茶,一边抱着毛茸茸的猫,披着毛茸茸的厚裘,烤着火,念上一句文绉绉的:“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沧月听不懂,咕噜了一声,坐在篝火边,昏昏欲睡。
后来一连下了几天的暴雨,出门太费劲,她就拿着陶鼎,随手盖在地上,捞一大盆雪回来煮。
进入冬季,她们的睡眠时间显著增长,尤其是沧月。
其他季节,沧月都是天一亮就醒来,到了冬天,她会睡到午间,有一回甚至睡到了傍晚才醒来。
那次,云溪差点以为沧月要冬眠了。
这个小山洞,虽然适合人类居住,但比起沧月从前的那个溶洞,确实冷上许多。
不仅冷,对沧月来说,活动范围也更小了。
对人类而言,四十多平的空间,能够搭出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来,但在沧月眼中,这样的空间,远远不够。
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狭小,尤其是在室内摆满了过冬物资的情况下。
她盘尾巴都盘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扫到室内的物品。
之前她还可以去室外活动,现在冰天雪地的,她不能够频繁出门,只能天天和人蜗居在洞内,烤火取暖。
烤烫了,尾巴就伸到外头,扫一扫雪。
云溪望着室内的积雪,心想,要不明年后年,在旁边搭建一个房子好了……
可她不会搭建房子。
陶器这些东西,可以通过不断烧土试验,制作出来,房屋这东西,试验时间长,成本高,且还有倒塌受伤的风险。
或者,再找一个大一点的山洞?把这些家当,挨个搬过去?
只要不是一切从头再来,她能够接受搬家。
她算是理解原始人类为何一直迁徙了,找到一个适合居住、有水源、有食物的地方真不容易。
迁徙……
对,她也可以和候鸟一样,来回迁徙。
春夏秋季,她可以在这个山洞居住;到了冬天,可以搬到某个宽敞的,适合人鱼活动的空间居住。
此前她一直被现代人类定居的思维所局限,可在没有进入到农业时代,无法种植小麦或水稻,无法稳定获得食物的情况下,她就应该和动物迁徙一样,因时而动。
想通了这点,云溪打算明年春天的时候和沧月附近岛屿看看。
这座岛上没有宽敞一些的山洞、溶洞,说不定,附近的岛屿会有。
如果能够找到,那么,每年秋末的时候,她就和沧月搬去那些地方过冬,等到春天,冬雪融化之后,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
她们一天只吃一餐。
这天,云溪煮了一锅蘑菇肉片汤,舀起一口,送入嘴中,香气扑鼻,香入骨髓,菌类的鲜和肉片的嫩交织在一块,伴随着浓郁的汤水,热腾腾地吞入肚中,满足感和幸福感充斥内心。
她现在变得很容易满足。
吃得饱,穿得暖,足够了。
于她而言,整个人类世界都不存在了,普世的价值观也不存在了,什么升职加薪,什么成功人士,都不如一碗热气腾腾的菌菇肉片汤令她感到满足。
云溪就着一个烤番薯,热乎乎地喝了两碗。
沧月和淼淼没那么快醒来,她们的伙食,云溪打算晚点再做。
等待她们醒来的这段时间,她就一个人坐在篝火边,听着火柴燃烧的噼啪声,借着温暖的火光,安静地编织渔网。
没一会儿,被窝中的淼淼就会被沧月的体温冷醒,打着哈欠,过来烤火,睡在云溪的脚边。
云溪用动物皮缝制了一块皮兜,皮兜里塞上烤烫的石头,就能够抱着兜取暖。
淼淼出来后,她把皮兜塞到被窝里,给沧月保暖。
沧月还在熟睡。
云溪把暖兜放进被窝,替她压了压被角,低头时,瞧见她熟睡的模样,昨晚那个旖.旎的梦境和亲吻,不期然涌上心头。
她的呼吸均匀而轻柔,眼眸紧闭,长睫微卷,海藻般的长发随意铺散开来,昏黄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更添几分柔美。
云溪出神地盯着她看,有些挪不开眼。
她好似被造物主偏爱,脸上身上,再多的伤痕,愈合后都不留瘢痕;晒黑的肌肤,步入冬天,不再接受太阳的照射后,再度变得白皙细腻。
看着看着,心思变得万分柔软。
指尖点了点她那高挺的鼻梁,云溪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粗糙带茧、满是伤痕的双手,心生珠玉在侧,自惭形秽之念。
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打量。
片刻后,云溪又迅速收回视线。
她不太好意思直视人鱼的身体。
尽管沧月曾抱着她,在她腿上磨蹭,蹭得她腿上一片湿润,但她每次都是躲开视线。
云溪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睡梦中的人鱼,然后坐回到篝火边,继续编织渔网。
接受了彼此需要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想法,她开始对沧月的身体感到好奇,但她还是不敢主动探索。
她想,她还需要再花点时间,才敢去真正触碰对方。
她还没有准备好,尽管彼此很多时候,已经表现得亲密无间。
她也对沧月,产生了无限的眷恋和依赖心理,但生理的方面,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云溪甚至想,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也长出尾巴来,这样,彼此差别不大,一定更容易接受些。
或者,就这样一直柏拉图也不错。
精神层面,她们已经离不开彼此了,没必要说服自己生理层面也接受。
当然,想这么多都没什么用,有生之年,努力活着,是最主要的目标。
云溪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活多久,五年?十年?
原始人类、古代人类的寿命似乎不长。
今年,她的身体素质变得很差,大大小小,病了不少次,她减少了户外活动的时间,时不时还熬一些补血气的草药喝。
她明显能感觉到,因为疾病和上次受伤的缘故,她的体力和耐力大不如前,尤其是肩关节,入冬以后,夜晚睡觉时,时不时能感觉到一阵阵灼烧般的隐痛。
有受伤的缘故,也有在溶洞住久了受寒的缘故。
在这个世界,衰老和生病会迅速被严酷的自然环境淘汰。
想着想着,心情不免有些哀伤。
可没等云溪继续哀伤下去,她就发现,这天,沧月从白天睡到黑夜,睡了很久都没醒来。
第95章
*
夜晚时分, 山洞外头,小雪飘飘。
云溪裹紧了皮毛衣服,再一次来到床边。
“沧月, 沧月,醒醒……你身体不舒服吗?”
无论她怎么呼唤,沧月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云溪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身体贴上去, 就像贴在了一块寒冰上。
手指探到沧月的鼻尖, 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探到颈动脉, 能感受到缓慢的搏动。
还活着……
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是生病了?
昨天她在雪地里滚了一圈,自己还用雪给她搓洗尾巴。
可她没有发热的迹象, 昨晚睡前也好好的,半夜的时候,云溪还感觉到她爬起来喝了一次水。
该不会是……冬眠了吧?
呼吸、心率和体温都降低了,她, 还是个变温动物……
云溪抱着沧月的躯体,拼命在脑海回忆冬眠的知识点,思考唤醒冬眠的动物, 会不会影响到动物的身体健康。
似乎有些动物, 温度降低到一定程度,就会进入到冬眠状态, 一旦温度升高,就能苏醒过来。
云溪还记得,以前看过一条新闻,说二月份某市的天气突然升温, 动物园里冬眠状态的蜥蜴、蛇、扬子鳄等动物,平常三月份才会醒来, 这次二月份就被热醒过来,动物园都还没来得及采购食物;当时,那个动物园长接受采访时,还说苏醒过来的动物们,食欲很好。
这样看来,冬眠期间被热醒,应该不会影响健康。
小时候,她听奶奶说,有村民上山砍柴,惊醒了正在冬眠的熊,被熊一巴掌给拍山下去了,半边脸都没了……
她现在唤醒沧月的话,沧月会不开心吗?
云溪抱着沧月,心想,沧月性情温和,应该不至于一巴掌糊人脸上……
她小时候的冬天,在菜园边上的池塘玩耍,翻开池塘边的石头能看见熟睡的青蛙,肚皮还在一鼓一鼓的。她看完就给盖了回去,结果同村的小孩看到了,手欠,把石头搬开,不给它们盖回去,第二天她再去看,便看到了两只冻得僵硬的青蛙。她伤心了好一会儿,把它们埋土里了。到了春天的时候,她去那片泥土中看,没看到青蛙的尸体,不知是分解了,还是被其他动物挖走吃了,或是再度苏醒过来,跳走了。
冬眠的时候,温度太低,应该也是会冻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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