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低头,用牙小心翼翼衔住一端,努力牵扯,将自己的手腕绑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啦。”她脆声开口,示意女子牵好绸带另一端。
司镜眸光略深,抬手,接过印有牙印的红绸,缓慢无声地将柔软陷入指骨之间。
她垂头,望向浅水中如玉石闪烁的绯红鱼尾。小鱼似乎沾沾自喜,尾巴快意摇甩,涟漪水流一股股扑向她。
“所以,我们……我们可以双修了么?”褚昭羞赧问。
她刚欲如在岸上那般,将美人压在身下,好生宠幸,却发现手腕被束,根本施展不开。
顿时懊恼不已,反悔耍赖,想散去红绸幻象,“不行,放开呀,阿褚不能被绑!”
没有手该怎么宠幸娘子!
司镜反而收紧了红绸。
浅唇轻碰,灵力无声在空气中震荡开来,对抗的细微妖力顿时消散于无形。
褚昭又被抵在冰冷水潭边,背后是被水浸湿的雪色道袍。
不只是手腕,她忽觉尾巴紧绷,望向水中,竟瞧见不知何时,没有尽头的红绸将她的尾巴也牢牢捆了起来。
另一端系在司镜腕上。她挣脱不开,气恼地伸口去咬,却忽觉腰身一软,含着红绸,呜咽出声。
小腹又痒又酥,肚子上敏感的鳞片正被身后人浸没水中的手挑弄。可她被捆住尾巴,连摇甩纾解都做不到。
围绕在身边的冷水逐渐变得温热,背后女子的体温却依旧似冰。
薄茧指腹攀上褚昭被红绸束出痕迹的地方,如抚剑般,轻缓不遗余力地描摹摩挲。
褚昭眼前晕出雾气,林间景象变得分外模糊,唇间红绸湿漉不堪。
她不知是否过程中经受不住,屈辱地叫出声来,只是煎熬到一味想逃。
双修不该是这样的,分明今日落得如此模样的……应该是她的娘子才对。
身躯骤然绷紧,褚昭尾尖轻颤,脱力软在司镜怀中。
她察觉到,又有许多黏软的小鱼卵流了出来。
司镜面庞染温,阖眼平息那抹共感传递而来的战栗感。
她从始至终神智清明,可惜,依旧不知为何双修时,为何会升起此刻异样感受。
林涧寂静,期间并未有人前来搅扰。情潮平息后,自我厌弃感却如丝如缕,侵入骨髓。
司镜将指骨蜷得泛白。
她竟然,在外与一只鱼妖行了如此孟浪之事。
正欲抽身离开这片已经转温的冷水潭,却忽闻,不远处有跌撞脚步声传来。
她顿时警醒不已,将怀中仍有些失神的褚昭用衣袍罩了,缄默戒备。
来者自树影中现身,是个女子,着一袭深青道袍,步伐虚浮,衣着凌乱颓废。
拎着一只酒斛,眼神迷瞪,倚着树闯了进来。
“嗝。”宿雪打了个酒嗝。
飘飘若仙间,她朝前望去,迟钝发觉,素来用来取水酿酒的浅水涧处,竟浸着两道半遮半掩,形容暧昧的纠缠身影。
这里……莫非不是郁绿峰吗?
“啊,打搅打搅。”她颇为歉疚地拱手,以为自己又走错到邻峰的问情宫,撞见了合欢道道友香艳现场。
“我、嗝……我喝大了,两位自便、自便啊。”
没功德地把空酒斛随手一撇,宿雪转头,扶着树又出去了。
走出很远,却窥见半山腰的山径上,有块她极其眼熟的门石。
阿青单爪立于其上,另一只爪乖顺缩进绒羽中,鸟眼紧阖,睡得极香。
石间青苔横生,上书朱砂封笔,恣意飘摇的“云水间”三个大字。
见鬼了。
宿雪酒醒了大半,不敢回头去瞧,抓住门石上的青色鸟团,塞进衣襟,御剑落荒而逃。
若没记错,映知如今应当修的是无情道罢。
过于甩手掌柜,不知不觉,她竟把门内最光风霁月的徒徒引入邪道了。
回寝处后,宿雪把阿青关回桃缪的笼子,托腮盯两只鸟团叽喳吵架,始终愁眉不展。
心气郁结,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本欲去寻怀宁,共同商讨一下如何应对,却忽然想起来师妹已再度陷入沉睡,纵然她攀上枝头唠叨整夜,也是得不到回应的。
只得敞开门窗,透透气。
这一开门不要紧,门外已立着道清姿胜雪的纤长身影,手腕抬起,瞧模样,似乎正要叩门。
司镜望见宿雪,顿时目光低垂,指骨蜷起,拢藏于袖内。
她身后,捆束着一匝荆条。
“师尊。”她嗓音寂寂。
“映知……前来请罪。”
宿雪头皮发麻,对上面前人似镜双眸,匆匆让她进来,“你……唉。”
进门后,司镜并未落座于惯常的宿雪左手首位,只侧身规矩站好。
待宿雪窝进美人榻上,抱起小暖炉后,便直挺挺地屈膝跪了下去。
“请师尊责罚。”
宿雪手一抖,抛掉暖炉,直接仰卧起坐,将地上的人给拽了起来,“哎,这是做什么?我可没教你随地大小跪。”
司镜素来听她的话,此刻勉强起身,目光低垂,藏匿诸多情绪,依旧是咬字极轻的一句。
“……请师尊责罚。”
她做出腌臜不堪之事,依例,当逐出宗门。
“责罚啊。”宿雪眯眼,似乎在认真思考,旋即指了指屋角的鸟笼。
“那你帮我喂下鸟?”
司镜立时去取小包谷子,将谷粒摊于掌心,到鸟笼前,细致地将两只鸟喂饱。
桃缪还以为女子身后背着的荆条是新长出来的羽毛,眼睛发亮,啾啾称赞,“阿镜、阿镜好美!”
司镜神色萧条,指腹揉了揉澄黄小鸟头顶,未曾作声。
她再度转身,向宿雪,垂头,一副听凭处置的模样,“师尊,已喂好了。”
宿雪招招手,让她过来。
司镜在她身边站定,忽听闻身后绑住的荆条被抽出,安静闭上眼,等待责罚。
预想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她只闻寝处内传出火苗舔舐的细微声响。
她茫然望去,宿雪正掸着手,盯向被掷入铜炉内烤焦的荆条,自言自语,“哎呀,郁绿峰还是过于苦寒了,我得添把火。”
司镜抿一下唇。
不知晓师尊用意何在,正欲再度开口,却被对方笑眯眯的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宿雪将她按在惯常落座的位置上,自己却拂袖退远了些,立于窗前。
峰间白气在她脸庞凝成虚晃水雾,她容颜浓郁,此刻却显出几分宁静,轻呵一口气,望向云霭中一双纠缠翻飞的雪鸟。
“映知,在云水间已经很久了,你可曾想过修行一途,所谓道心何在?”
司镜思考半晌,才轻声回应:“道心,应是……进可执剑赈济苍生,退可守宗护佑同门。”
不辱师尊曾交代给她的事,将郁绿峰云水间,复为九州声名鹊起的玄门。
“不错。”宿雪朝她一点头,却又扬唇。
“可是呢,又完全错了。”
“道心啊,说得通俗些,不就是大家最想得到的东西么?”她咕咚咕咚灌下几口酒,擦去唇间湿渍。
“比如我啊,就好这一口。”
天道虚无缥缈,无从琢磨,她活得太久,早已过了所谓磋磨境界的心境。
饮酒寻欢,及时行乐,也是道心所向。
“但映知,你所言,皆将自身渴求刨除在外。”宿雪话音并无醉意,却朦胧望向司镜,“便也绕开了道心。”
“以至于原地踏步,身陷樊笼。”
司镜背脊修直,垂眸失神,良久未曾出言。
困扰她许久之事,师尊三两句话便可轻易看穿。
她所渴求的……
脑海中一时沉寂无物,如同识海之内那片镜湖。
却有模糊破碎的画面一点点拼凑。
她想起,曾亲手将过往同门的名姓隽于红帛,悬于桃树枝梢,提醒自己莫要忘却。
可梦魇醒来,宗内竟成一片血海,少年少女面露惊惶,死不瞑目。
白日里还在课上贪食的师妹,奄奄一息,抓住她衣角,“师姐,好痛……”
“非也。”宿雪似乎读出她所想,轻叹一声。
“不过业障罢了,非你自身最渴求的心愿。”
司镜神色萧条,将唇咬得泛白,强行让自己宁心定神。
红帛、红绸。
几乎由不得她多想,便回忆起曾数不清次数出现在她梦魇中,言笑晏晏,却不留情面剜去她心的绯衣女子。
她潜心修炼,无非是为了在这九州之内找到她。
然后……除掉她。
可眼前,却又出现一抹极其相似的殷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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