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安纠结地往桌上一趴，拽拽自己不听话地翘起来的发尾。明明是这个闻念……怎么、怎么会喜欢她？
闻念根本连话都不和她说一句！
她想也想不通。正呆呆地盯着闻念那个方向发愣，忽然椅背被轻轻地敲了两下——黎安安一回头，看到是后桌的朋友塞过来了张小纸条。
她接下来，莫名有些心虚地在桌上展开。
【怎么了？】朋友这么写，【看你发呆好久了。看啥呢，安安。】
要不……要不就问问？黎安安有些犹豫地想到。她不说是谁的话，也不提和闻念有关的任何信息，应该……也没事吧？
【如果——】
她咬着笔头，下意识写下。如果，如果你偶然发现，就是，平时一直都很彼此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其实喜欢你……
刚把【死对头】三个字写下来，黎安安就意识到不行。这样写起来还是太明显了，万一真的被猜出来怎么办？
她于是飞快地把那行字划去了。可是涂涂抹抹还是能看到些许原貌，黎安安只好懊恼地放下笔，把小纸条揉成一团，待会儿毁尸灭迹。
可再撕下来一张便签纸，她盯着那块鲜艳的颜色看，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毕竟是特别隐私的事，闻念又是那样的人，还不知道她已经听到了……得保守这个秘密才对。
黎安安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只是下意识不愿意让对方因为这种事伤心或者难堪……
她发呆得太久，还是朋友先等不及了，戳戳她的椅背，然后又递了张纸条过来。
第二张纸条没问什么别的，只是写：【下节出去玩？】
当然好！
黎安安巴不得有什么可以让她离开这间教室、至少不用受尽煎熬地盯着闻念背影的理由。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然后把纸条扔回给朋友。
刚刚看着闻念发呆都被发现了，剩下的时间里，黎安安也不敢再抬头往那个方向看。
她埋着头、来回无意识地翻着以前用过的鼓谱发了好久的愣，这堂难熬的课才终于挨过去了。
几乎是下课铃响起第一声的瞬间，黎安安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顶着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老师不赞同的目光，她拽起朋友，尽可能自然且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朋友被拽得快跑了几步，困惑地看她：“怎么了，安安，什么事这么着急？”
“也、”黎安安下意识否认，“也不是……就是，呃，我是说，其实没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拉着一头雾水的朋友冲过半个走廊，一直找了个平时没什么人会来的小阳台才停下来。
黎安安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和朋友讲。虽然、虽然说得模糊一些也可以，但她总觉得这样也不好，这种事，好像只要说出来，就说不定会被知道……
这样无比混乱地犹豫着，黎安安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只忽然听到朋友疑惑地叫又在她：“安安？”
“啊！！”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闻念——”
朋友不明所以地重复：“嗯，闻念？”
说出来那个名字的瞬间黎安安就后悔了。她还没来得及想出任何借口来找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冷淡的声音：
“我怎么了？”
不、不会吧……
黎安安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回过头。
——而在她的身后，正是闻念本人站在走廊里。闻念还抱着水杯，这样微微压着眉头、正因为突然被提起了名字而显得有些困惑。
看黎安安只是盯着自己、一个字也没有说，闻念于是又唤：
“黎安安？”
她的黑眼睛很安静，而声音冷冷淡淡的，尾音被疑问的语气微微扬起了一点，好像是轻盈的羽毛末梢。几乎是一瞬间，黎安安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听到的那句话。
闻念说——我喜欢黎安安。
早上手忙脚乱地给闻念塞牛奶时候的热度一下子又回到了黎安安耳朵上，她站在那，脸“怦”地红成了一只番茄。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万分的慌乱之下，只记得拉住了朋友就转身冲过走廊、往楼下跑去。
“到底干嘛呢，安安。”朋友莫名其妙地被拽着，跟她下了楼梯，“哎，不是，又没有人追你……”
怎么没有呢……！
黎安安几乎逃命一样往楼梯下跑，只觉得闻念那冷冰冰的、询问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身上，一直看到了她的脑海深处去。
她压低了声音，慌慌张张用气声恳求：
“等下，等下再说——”
第3章
这样拉着朋友逃命到楼下、确定完全不会被闻念看到，黎安安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九月还没到降温的时候，今天的阳光又足，室外也闷闷地热着。一片树荫下，黎安安拽拽领口，一边给发热的脸颊扇风，一边飞快地搜寻着可以应付过去的借口。
最终，顶着朋友疑惑的目光，她放弃地小声说出：“我就是……那个，不太想看见闻念。”
“行吧，安安。”朋友应下了，语气有点无奈，“所以是又怎么了？”
黎安安含糊地答：“反正就、还是那些事嘛……”
“也是。”朋友了然地点点头，不疑有他，“你和闻念嘛，正常。”
谁让她们一个月大概有三十天都在闹别扭。不过黎安安听到这个说法肯定会抗议，说才不是什么闹别扭，闻念根本对她理都不理……之类之类的。
从高一入学到现在都是一样的，朋友听得都快会背了。为了避免接下来的经典重映，她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安安，要不去社团里看看？”
她和黎安安在同一个社团，主要是和隔壁大学的流浪动物保护协会合作，照顾和处理学校范围内流浪动物相关的各项事宜。
一群高中生时间上没有大学生灵活，不过她们大都是来自国际部的小公主，反而资金上更宽裕，这样配合起来还相当不错。
而虽然跑出来了，黎安安倒真的没想过要往什么地方去，不过，总比无所事事地杵在闷热的教学楼底下强。
“好啊！”她用力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啊，那书包……”
其实应该带上书包的，是她躲出来得太急了。既然要去社团那边玩，她们说不定一天就都待在那里了，去看看几个固定的投喂点、给小动物上药、预防紧急情况，需要的话再处理一下和领养人的对接工作，一大堆事要做……
“那再等一节课，咱们先找个自习室待着。”朋友说，“下节课间去拿下书包再走。”
……要回教室的话，万一又撞见闻念怎么办？
黎安安一下子想到。可要拒绝的话，又根本没什么道理。她更怕朋友会因为自己反常的举动猜出什么端倪。
“……好吧，”于是，黎安安只好答应，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闻念不会突然有空闲要找她，“那就先这样……”
反正闻念肯定很忙的，忙着做她的竞赛题还是什么……
黎安安这样安慰着自己，想到这里，还是有点不开心地鼓了鼓脸。更正，应该说是对闻念来讲，什么事都比黎安安这个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她根本都懒得搭理的普通同学更有理会的意义。
不、不过，然后她意识到，闻念其实喜欢她……并不是不在意。
想到这里的瞬间，黎安安的耳尖又有些发烫了。
跟在朋友身后，她悄悄捏了又捏热得厉害的耳朵，又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瓶冰果汁、用力贴在脸颊上，试图把温度降下来一点点。
这样胡思乱想着，她抱着果汁在自习室趴了小半节课，终于等到了下课。
黎安安特地注意过，这个时间闻念通常都会起身在窗子旁站一会儿，她从后门回去、拿了书包就跑，肯定不会迎面撞到——
然而事与愿违。黎安安把书包甩到背上，刚准备冲出走廊，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简短的声音。
“黎安安。”
闻念唤她。看黎安安没回头，她于是又慢吞吞地念了一遍：“黎安安。”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好像是在课间走廊喧闹的水中投入了一枚冰粒一样，好像泛起的波纹也跟着冷了下来。
……好端端的、本来还有点可爱的名字被她念得硬邦邦的，变得特别没劲。
黎安安听得一撇嘴，下意识想说几句奚落的话，也或者做个鬼脸——好吧，做鬼脸这件事是有点幼稚，她高一之后就不再这样干了。但是，这也不是她乖乖停在这里听闻念说什么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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