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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平_鸦丹丹【完结】(82)

  徐良轩不知道这沉得要死的分量该归咎于它硕大的体积还是内里过高的密度,箱子砸进后备箱,车辆的轮胎也随之一抖。

  他的绅士行径就此打住,他径直上了驾驶位,独留丁羽自己淋着雨走完上车的最后几步。

  “我靠,你小子做事做一半是吧?”

  丁羽跨进车里,首先就在徐良轩肩头重重地来上一下。

  徐良轩好笑地收好伞:“我还以为某人淋了一路雨就不在意这最后两步了呢。”

  他们俩都对新鲜空气有些执念,车辆启动也没人提出摇上车窗,任由冷风从行驶的半开车窗里灌进来。

  丁羽坐在车上,大剌剌地瘫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的向后倒的风景。

  她确实太久没回家了,再加上她本就路痴,于是丁羽隔两分钟就要问一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正在新建的这个是要干嘛,现在又走到哪个路口了……

  “哇——你是不知道我那破公司,一天到晚屁事一堆,提前回来这两天还是给老娘补的加班那一礼拜的假。”丁羽没好气地抱怨。

  徐良轩从后视镜瞥了丁羽一眼,她今天没化妆,说话的时候,嘴角边已经爬出来了两丝淡淡的皱纹。

  对啊,她都二十九了……

  “但是给了我双倍加班费,这点倒是比你运气好。”

  徐良轩还开着车,突然被戳了肺管子也不方便翻白眼。

  丁羽说的是徐良轩大学毕业后的那半年,找的第一份,也是在那个城市里的最后一份工作。那家公司很卷,所有人都默认了加班的潜规则,而他当时作为实习生,更是几乎包揽了所有看得见的大小杂物。

  噢,没有加班费。

  “哎,我爸知道我回来吗?”

  “我说了,但没告诉他是哪天,别忘了咱还约了林瑜,”天冷路也滑,徐良轩缓慢地给车掉了个头,也戳了戳丁羽的肺管子,“我可不太想看到饭还没吃一半,就看见我姑父提着巴掌冲进来,当然如果你乐意的话——嘶!”

  丁羽庆幸她回来之前把美甲卸了,不然这会子想掐人还做不到这么轻松。

  “没记错的话,你订的是晚餐吧?”丁羽问。

  “嗯。”

  “那刚好,我中午还没吃饭,先开车带我去嗦碗粉。”

  “去哪家?”

  “初中门口那家。”

  “你不早说啊,我都往酒店开一半了都。”

  “你开你的,姐给你油钱报销。”丁羽划拉两下手机,给徐良轩转过去五百块钱。

  “……你倒是财大气粗。”

  徐良轩默认给丁羽当牛做马的命,又掉了个头。

  “我妈呢,她有说要见我吗?”

  丁羽把头放在弯起来的手臂上,突然问。

  徐良轩感到有些奇怪:“你平时也不和姑姑聊天吗?”

  “害……”

  丁羽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拉起一个勉强的笑,再开口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此刻的落寞:“早变成跟我老子一个相处模式了,我都不敢信……”

  徐良轩沉默地握紧手里的方向盘。

  似乎是察觉到了徐良轩的不自在,丁羽不动*声色地又换了一哥语气:“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哦不对,我从小到高中毕业,都觉得你巨装。”

  丁羽回头看着徐良轩:“就那种,天上地下唯你独装的那种装。”

  “你……咱能好好说话吗?”

  徐良轩叹了口气,却听见耳侧传来一阵轻笑——丁羽的爱好就是整自己,对此他无可奈何。

  恶趣味得到满足,丁羽终于摆正了自己的头,视线回到了前方的柏油马路上,注意力又被前方小白车后盖上的卡通贴纸吸引,上面贴满了奥特曼的图案,丁羽认不出来啥啥叫啥啥,只认出来一个贝利亚。

  “最上面那个是初代奥特曼,第二排是赛文奥特曼、艾迪奥特曼、佐菲奥特曼,还有是迪迦、帕瓦特、盖亚、杰斯提斯……”

  “哟,有两把刷子啊你。”

  丁羽勾起自己的嘴角,可维持了不到两秒钟,又慢慢落下。

  上一次见自己的父亲,还是四年前。那天她得到了一个久久没有消下去的巴掌印。

  上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是一年前,丁羽二十八岁的时候。那天她看到了一张哭得老泪纵横的脸。

  丁羽没心软,她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地告诉她母亲,她是同性恋,这辈子就这样了,改不了了。

  那之后,母亲变得和父亲一样,没再主动给她发过消息。

  她爸不理她了,她还能表现得无所谓,结果她妈也不理她了,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丁羽接受不了——她从来不认为她的性取向是个错误,但她不想承认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觉得她是个错误。

  丁羽觉得她爸特别装,他的装比徐良轩的更上一个层次。

  丁羽学生时代有过一段“假小子”的历史。

  四年级的时候,她把头发剪到很短,只堪堪飘过耳朵尖儿,父亲对此很满意,夸她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一开始发育就涂脂抹粉,还拿这件事作为在亲朋好友面前夸奖她的理由。

  在他眼里,丁羽就应该全心全意都落在学习、考试上,多照一眼镜子好像都是一种罪过。

  可丁羽记得那时候只是说了句热而已。

  丁羽从小接受的教育一直很严格,她爸对她提出来的要求永远都是“第一名”的位置,偶尔和“第一名”的失之交臂都会让这个男人暴跳如雷,并在下一次的考试成绩公布之前对丁羽极尽贬低。

  她几乎从来没有过所谓的休息玩耍的时间,每天一回家,周遭围绕的都是父亲耳提面命的“快去学习”。

  长时间以来,她也逐渐接受了“人外有人,而她必须成为那个更优者”的思想。

  直到六年级,准备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她被家里带着去参加了一个婚宴,她跟着其他年龄相仿的人一起被安排到了小孩桌。

  前半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直到她突然听到她爸呼唤起她的名字。

  丁羽被叫走的时候,她嘴里还包着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饭。

  丁羽走到父亲面前时,她还不在状况里,看着男人难得笑眯眯的脸,有些疑惑。

  然后,她父亲把丁羽推到自己面前,仿佛丁羽是一块极其适合拿到面前显摆的,用于嘉奖他教育理念的成功奖牌。

  丁羽看向自己的对面,那是一个紧贴着他母亲却畏畏缩缩的的小男孩。

  父亲喝了不少酒,在他激昂的言语片段里,丁羽大概摸清了她爸把她叫来的意图,她也彻底发挥了一块奖牌的作用。

  她爸具体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丁羽只记得那颗在比较之下埋得越来越低的脑袋。

  周围的人却没有发现他的窘迫,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一个小孩子的尴尬,以至于他的妈妈也在把他往外面推。

  太奇怪了……

  丁羽想往回躲。

  哎呀,这孩子还被夸得害羞了。

  一个人拿丁羽的反应打趣。

  你是不经常跟你爸爸出来,你爸爸可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你呢。

  丁羽愣了一下,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却浑然不觉似的,依旧笑得开怀。

  丁羽的两条眉毛深深地皱在一起,心里漾起一道诡异的情绪波浪——她觉得恶心,她觉得她父亲虚伪得要命。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在丁羽面前都秉持着一副谦虚、严厉的形象,结果她刚刚才知道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拿自己当吹嘘的资本,还把她拉到人家的面前来炫耀。

  仅那一次,丁羽就不乐意往这种家长带着孩子的饭局里凑了。

  但他们那一块儿从来不缺“别人家的孩子”。

  譬如,小她两岁的表弟,徐良轩。

  徐良轩从小到大的课外兴趣班就没断过,围棋、书法、朗诵……

  丁羽不乐意接过父亲抛过来的话茬,经常把他架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这个时候,徐良轩就会善解人意地开口说话,用他天然的年龄优势给自己姑父递一个台阶,然后顺理成章地被推到家长堆的中间,给他们表演一段才艺,最后赢得满堂喝彩。

  这样的饭局结束,丁羽回到家以后,她还有一个单独的小彩蛋——被父亲训斥一顿,说她情商低,甚至直接给她的下半生定下了“永远跟人打不好交道”的判词。

  丁羽才懒得理他,她觉得他才是那个没脑子的人:被自己女儿下过那么多次面子,居然还学不会老老实实践行他天天挂在嘴边的“谦虚”。

  徐良轩很长一段时间都梳着齐整的蘑菇头,所有扣子都系得一丝不苟,甚至走起路来的姿势都很严谨。

  一天,一个饭局,大人依旧围着一起夸赞徐良轩刚刚的诗朗诵有多么精彩,丁羽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想躲到一边去。

  结果她一撇头,就看见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徐良轩。

  噢,刚刚有个大人叫丁羽带着徐良轩一起玩来着,他倒是真听进去了,亦步亦趋地跟着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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