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办，只会翻来覆去地否认，笨的要命。
她抬脚绕过扶连雪，径直往窗口走去。
似是想逃，想离开，可是突然又站在窗口沉默了。
她想走，回踏仙宗去。
她不知道这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荒谬之事，更不知道该怎么看扶连雪的眼睛。
她只想走，离开这里，只要看不见扶连雪就好。
可是当她站在窗口要御剑而起之时，心里想着的竟然还是还是扶连雪。
若她抛下扶连雪先一步回了踏仙宗，那扶连雪要怎么自己回踏仙宗去?
这个问题冒出来的瞬间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她咬紧唇瓣，双手紧握成拳。
片刻之后，留下一句“别跟过来”，然后就从窗口飞走了。
扶连雪目送她离开，当真留在原地没有动。
…
廖月婷拎着食盒出门。
食盒里装着她家厨子精心制作的糕点，她正打算请两位小仙长尝一尝，感谢她们帮哥哥报仇雪恨，起死回生。
路过河边小亭时，她不经意往里头看了一眼，脚步跟着一停，轻轻喊了一声：“小仙长?”
亭中少女应声回头。
黑袍白衣，姿容绝世。
只是这张漂亮的脸上此时覆满愁云，瞧着就不高兴。
“廖老板。”叶照秋客气地应了一声。
廖月婷微提裙摆走入亭中，关切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叶照秋：“……”
喜欢妖怪这件事，换到哪个捉妖弟子身上怕是都难高兴。
只是这也不好开口，扶连雪的身份不能轻易被别人知晓。
她语气淡淡道：“没什么。”
又礼貌问道：“廖老板要去哪里?”
廖月婷这便笑道：“哦，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些吃的，正想请你们尝尝，哥哥暂时还不便出门，所以就我一个人来了。”
叶照秋了然，轻轻颔首：“麻烦廖老板了，她现在应该在客栈，你拿过去给她吧。”
廖月婷闻言却没有动。
她将叶照秋上下看了看，轻轻放下食盒道：“恕我冒昧，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叶照秋愣了一下，神色疑惑，不知她怎么猜中的。
廖月婷笑着解释：“因为我之前见你们都是同行来往，今日还是头一回看见你自己一个人。”
叶照秋：“……”
总是同行来往……
她又想起扶连雪说她喜欢她的事了。
为何好像事事都像是在提醒她她喜欢扶连雪，这也是天意吗?
廖月婷看她忽然变得更沉默了，和煦地笑了笑：“不介意的话，愿意同我说说吗?”
扶连雪和叶照秋在她眼里是厉害的玄门中人，也是看起来比她小的妹妹。
她们帮了她廖家这么多，她想关心她们也是应该的。
叶照秋转头看向她美目盈盈的笑脸，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姐。
霁含雁关心她时就是这么温温柔柔的。
廖月婷的确也和霁含雁一样，当得起她一声“姐姐”。
她有烦恼时总会同霁含雁倾诉。
但现在霁含雁不在，即使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心里有一只妖怪。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分明一心向道，不问情爱的……
“恕我直言，小仙长，”廖月婷直接道，“你现在这个状态，同我兄长发现自己是个断袖时，很像。”
叶照秋愣了一下。
好敏锐的观察能力。
她慌忙别开脸：“我没有。”
很无力的狡辩。
廖月婷登时意会。
难怪她们总是成双入对地出现，原来如此啊……不过这也没什么，爱与不爱，爱什么人，不都是爱吗?
有兄长的例子在前，她现在接受良好。
见叶照秋纠结发愁，她笑意温柔地转头看向河水，轻声说道：“我兄长虽然心思豁达开朗，万事万般都想得开，但总归是个人，有七情六欲也会纠结。
“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同性之人时，他怀疑犹豫过，也惶惶不安过。”
像是找到同病相怜之人，叶照秋不自觉看向廖月婷。
廖月婷转头与她四目相对，说话轻轻慢慢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动了心，他怀疑自己是否该爱上这个人。
“他不安于自己的喜欢会不会落空，是不是会被拒之门外，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他甚至害怕自己有一日会看着心上人喜欢别人，自己只能站在一旁好言祝福。
“小仙长，你现在是在哪一个阶段呢?”
叶照秋抿唇，依旧沉默不语。
她正停在否认这一阶段呢。
廖月婷又换了个方式问她：“难道你们踏仙宗不准弟子动情吗?”
叶照秋轻轻摇头。
踏仙宗从未有过这个规定。
更何况他们有的长老还有道侣，不能以身作则又如何约束门下弟子?
可长老的道侣是个人，而她喜欢的……是一只妖。
廖月婷好奇心起：“那你纠结什么呢，因为她与你同为女子?”
叶照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男男女女之事她从未想过，与扶连雪性别无关。
她怀疑的，是自己的道。
自以为一心向道，却不知道在何时动了心。
原来她的道心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坚韧。
她张了张嘴，终于说话了：“她与我，道不相同。”
她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如何相同?
话音落，她听见旁边传来一句：“那又如何?”
“道不相同，你们不也还是成了朋友，一同到了我们云水镇?
“道不相同，你们不也还是一起调查杀害我兄长的凶手，一起探寻东山，为我兄长报仇雪恨，助我兄长还阳吗?
“所以在我看来，你们就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因为你们一样善良。”
她相信这世间不止一条“道”可以走。
所以道不相同又如何呢，善终会让她们殊途同归。
叶照秋听着廖月婷的话，轻轻眨动眼睛。
“既然你们宗门没有禁止弟子动情，想必有一定的道理，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非要自己做那清心寡欲的神佛?”
廖月婷笑着把食盒放进她手里。
“小仙长，‘道’在脚下或许也在他处，偶尔也多听听你的心吧，心对你们修道之人来说不是也很重要吗?”
叶照秋低头看向手里的食盒，默不作声。
心……是很重要。
…
叶照秋辞别廖月婷回到客栈。
她一手拎着食盒，一手微微提起衣袍，抬脚上楼，脑海中已经不自觉开始预演进屋之后的场景。
进去之后看见扶连雪，她该说什么?
说这是廖老板送的，她拿回来给她尝尝?
然后呢?然后说分开住，互相冷静冷静?
不对，扶连雪有什么好冷静的，这件事里不冷静的只有她。
……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扶连雪呢?
静下心来想想，此事对她仍是很冲击，仿佛是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走到门口，放下衣袍，她换了几个呼吸。
活了十几年，她头一次如此局促难安。
可她总是要面对的，听听心想怎么做。
知难不退，亦是历练。
她抬起手敲门示意，而后推门而入，手不自觉攥紧食盒。
正欲开口时，跃入眼前的一幕让她骤然忘了言语——
扶连雪倒在桌上，双眸紧闭。
旁边还放着她没来得及吃完的荷花酥。
“连雪!”
叶照秋脑子里嗡的一声，急忙朝扶连雪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人抱入怀中检查。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房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难不成又是宝珠之力在折腾她??
“连雪?连雪你醒醒，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扶连雪没有应答。
叶照秋的神情瞬间就紧张起来了，心跳都在慌乱。
她摸着扶连雪的脉搏，探她的鼻息，也顾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她现在只想要她醒来。
她只要她平安无事。
她抬指捏诀，准备为她注入灵力。
若还是不行，她就要带她回去求师父天玄长老救命了。
结果她刚抬起手就被抓住了。
她低头看去，只见怀里的妖怪正眼眸晶亮，笑盈盈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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