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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少妇的维修指南_冯灵钰【完结】(111)

  她讲得深入浅出,周围人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在她讲解结束后,默契地报以一阵轻轻的掌声。

  一旁的林锐也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一幅作品,总在等待那个能真正读懂它、欣赏它的,对的人。

  程雪卿站在画前,沉默了良久,直到周围的掌声彻底平息,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温总的讲解非常专业,受益匪浅。”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她顿了顿,目光依旧停留在作品上,仿佛在自言自语。

  “只是,界限,真的是人可以凭借自我的觉悟就能突破的吗?”

  “所谓的拥抱差异,尝试理解,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必须放弃一部分顽固的自我?”

  “都说要突破,但是怎么突破呢?”

  温令仪愣住了。

  她没想到程雪卿会抛出这样充满哲学思辨和强烈情绪色彩的问题,完全跳脱出了常规的社交寒暄和专业讨论范畴。

  而且,这些问题,她自己也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一段感情里,最难突破的从来都不是身体的界限,而是人心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

  界限,有时候也像一道闸门。

  你要亲手打开它,允许另一个人走进来吗?

  而你又能预知打开这道闸门之后,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吗?

  如果爱一个人意味着磨掉一部分棱角去包容另一个人,甚至牺牲一部分自我……

  那你愿意这样做吗?

  这道界限又是由谁设下、如何突破呢?

  这次,没等温令仪组织好语言,一旁的林锐先站了出来,尝试从创作角度解答。

  “程总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这幅作品其实想探讨的正是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信息壁垒、认知差异、固有成见……这些就像一堵堵高墙。”

  “我们创作是希望引发观者思考,如何尝试突破自身的认知局限,去和外界、和他人建立更深刻的链接……”

  程雪卿友好地朝林锐点点头,目光转向温令仪,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麻烦将这幅画包好,送到禹中区盘桓·鎏金别墅。地址稍后我的助理会发给王总。很感谢温总今晚耐心的讲解。”

  之后,程雪卿便先行离开了。

  ·

  展会持续到深夜,宾客逐渐散去。

  温令仪走到酒水区,趁着周围没什么人注意,一杯接一杯地拿起桌上的红酒和香槟。

  酒精似乎能暂时填满胸腔里那块空洞的地方。

  “别喝了。”苏晴按住了她又一次伸向酒杯的手,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厌恶,“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尽量少碰酒吗?”

  “工作需要。反正已经喝了。”温令仪推开苏晴的手,动作不算温柔,自顾自地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精让她的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比平时朦胧了些。

  “你和那位程大小姐,聊得怎么样?留联系方式了吗?”

  苏晴对程雪卿显然非常满意,在她看来,只有这种量级的人,才真正配站在温令仪身边。

  “就那样。我对她没什么兴趣。”温令仪侧过头,嘲弄地看了苏晴一眼,“你不是一向最反感我谈恋爱吗?”

  “是,我确实反感。”苏晴狠狠抓住温令仪企图再次伸向酒杯的手腕,力道很大,指甲几乎快要掐进她的皮肤里。

  “但是我更厌恶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还以为经历过祝扬那次,你至少能变得成熟一点,清醒一点。”

  温令仪任由她抓着,没有挣脱。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苏晴气急败坏的脸,忽然有点想笑。

  灯光下,她的身影似乎和一个月前没什么不同,依旧光彩照人,掌控一切。

  可苏晴却觉得,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从未真正改变过。

  第86章 味道记忆

  最终,尽管温令仪有千百个不情愿,还是苏晴开车把温令仪送回了澜月湾。

  她醉得比自己预想的要厉害一些,下车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进了门,她甚至没力气走回二楼的主卧,径直推开一楼客卧的门,几乎是摔进床铺里的。

  酒精带来的沉重睡意席卷了她,意识很快沉入一片混沌黑暗。

  葡萄酒的后劲相对温和,温令仪醒来时,只觉得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箍着。

  睁开眼,客卧里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一时分辨不出是深夜还是凌晨。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主卧睡觉了。好像就是从苏哲返回欧洲之后,她自然而然地搬到了这间客卧。

  比起那张宽敞舒适的主卧床,反而是这里更能让她获得一点可怜的安稳。

  主卧的那张大床,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陷入各种纷乱的思绪。

  她会在记忆里一遍遍徒劳地勾勒,周见星曾在那张床上的不同姿态,是蜷缩着,还是舒展着?是安静的睡颜,还是带着笑意的注视?

  甚至连那床品的经纬之间,都仿佛顽固地残留着某种洗不掉的气息,一种独属于周见星的、让她心烦意乱的味道。

  人的记忆有时就是这样可笑,越是迫切想要遗忘什么,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顽固,见缝插针地冒出来。

  喉咙干得发紧,她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不适,但被酒精冲刷过的胃部却开始不适地蠕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连忙放下水杯,快步冲进洗手间,弯下腰对着马桶干呕了几下。

  但下一秒,她忽然想起苏哲也曾在这个卫生间里居住使用过,一种莫名的嫌恶感升了起来。

  她直起身,有些踉跄地退开两步,转而扑到洗漱台前,扶着冰冷的陶瓷台盆,一阵接一阵地呕吐起来。

  胃里所剩无几的酒液混合着酸水被吐出,在白色的盥洗盆里留下淡红色的痕迹。

  她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冲走了那些污秽。

  接着,近乎偏执地将两只胳膊伸到冰冷的水流下,反复搓洗着手腕和小臂,好像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

  她发现自己的洁癖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理智上她知道这毫无必要。苏哲甚至比很多女人都要更爱干净,讲究卫生。可她心里那点莫名的膈应,却挥之不去。

  要不,干脆搬到二楼那间专门为苏晴布置的卧室去住好了?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反正苏晴现在也不常来这里住。

  前阵子,苏晴担心她一个人失恋后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会出问题,自作主张搬过来陪她住了半个多月。

  最后,还是温令仪找了个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的借口,才把她劝走了。

  只要看到苏晴,她就无法控制地想起那些被背叛的瞬间——以前是祝扬,现在是周见星。她两段最为失败和不堪的感情经历,苏晴都或直接参与其中,知晓内情。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真正到了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时候,最先被祭旗的,往往就是那个传递消息的人。

  温令仪也不想表现得如此小气狭隘,可她没办法。那种埋怨的情绪就像喜欢一样,根本不是理智可以轻易控制的。

  如果苏晴没有告诉她那些事,没有给她看那些照片,她或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不会起疑心去翻周见星的东西,也就不会发现那么多指向不堪真相的证据。

  那么现在,她是不是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其实她心里明白,那只是一种鸵鸟心态。就像沙尘暴来临前,拼命把脑袋埋进沙子里装作无知的鸵鸟一样。

  仿佛看不见,危机就不存在。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周见星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可以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珍而重之地为她戴上那枚意义特殊的戒指,表现得仿佛失去她就无法活下去;一边却又在暗地里,筹划着与另一个男人的婚礼?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温令仪本身也是个已婚的女人,所以对这种关系根本不会在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吗?

  过去最让周见星耿耿于怀、痛苦不堪的身份问题,如今却变成了最让温令仪如鲠在喉、无法释怀的根源。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周见星曾经可能感受过的痛苦——如果那份痛苦,真实存在的话。

  ·

  走进厨房,里面的一切都恢复了周见星未曾来过时的样子。整洁,冰冷,像极了开发商精心布置的样板间,华丽却毫无生活气息。

  周见星买回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被温令仪打包扔掉了。

  她不想让任何东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段愚蠢的过往。

  独自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一杯还在冒着微弱热气的温水。

  温令仪垂着两只眼,盯着玻璃杯内壁在灯光下凝结起的一层细密白雾,怔怔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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