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菲亚感觉到非常温暖,海胆啃食珊瑚的沙沙声都变得非常绵软,像一种催眠曲,让这只海鳗兽进入了梦乡,她把身体蜷进珊瑚的旁边,仿佛整个海床都正在温柔地呼吸。
过了一段时间,她感觉到身体好像逐渐睡饱可以移动了,她猛地弹直身体,躺在她身边的寄居蟹从她睡觉的地方惊恐地四处逃窜,阿菲亚吐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气泡。
这只海鳗兽用尾巴搅起细沙漩涡,深色的鳞片在浅海的阳光里碎成点点银色。
她先是追着磷虾群窜出珊瑚礁,细密的牙齿刚碰着虾须,那群小东西又哗一声散作万点星屑,她转了个圈扑向沙丁鱼群,张嘴时水流卷得贝壳咔嗒乱跳,可鱼群早化作银色丝带从她身边溜走了。
紧接着,海水突然暗了下来。
阿菲亚歪着头看着头顶游过的巨型阴影,那团比深海还要黑的轮廓正裂开露出森森的白牙,她甩动着大尾巴就想要跑,却发现自己的鱼鳍也变成了半透明的水母伞膜,整片海都开始融化在墨汁的夜里。
什么都看不见了。
阿菲亚开始感受到了深海的冰冷与孤寂。
海鳗兽下意识就在横冲直撞起来,那时霞状水母群正撑开蕾丝伞盖,她就飞快从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当中穿梭过去,受惊的管水母噗噗游动着,可是阿菲亚对于这一切都处于陌生的阶段。
她看不到了。
阿菲亚的侧线开始隐隐有了刺痛,像是王血灼烧她的感觉,浑身开始沸腾起来,水流裹着什么擦过她的鳞片,她撞上软体动物,继而又张口咬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牙齿缝里好像缠上细细的海草。
她开始原地打转,尾鳍到腹部都在发麻。
蔚蓝的海水褪成灰色,她在这片海域当中嗅到母亲的气息。
阿菲亚想要追逐着这抹气息过去,但是身体却无法挪动,她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感觉到母亲的气息在前方一闪而过。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海草缠住了,这才没办法行动,于是发狠地撕扯着海草,却越绞越紧,身体还是纹丝不动,小鱼从她的身边窜过,像是穿过了一具珊瑚骨骼。
是的,阿菲亚的身体正在珊瑚化,她变成一株巨大的珊瑚。
可是海水推来了母亲的气味,扬起的细沙当中,带走了母亲最后的气味。
阿菲亚感觉母亲再次离开了一样。
当她身体可以动弹已经是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了,她踉跄扑空,朝着母亲所在的地 方游去,看到的却只有撞碎的珊瑚群。
下一刻,她又在转身的那一霎那看到了瑟琳娜。
那是一头银发的女人,清秀的脸上扬起温柔的笑。
即便阿菲亚没有见过母亲人形的样子,她仍然会透过这身躯壳看出那是自己母亲的模样,她再次扑了过去,而这次她被虚影抱住了,阿菲亚很开心,她终于这样紧贴着自己的母亲,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与温暖。
女人的指尖摸上了滚烫的王印,正在复苏的血脉在她的指引下变得异常滚烫。
"我的孩子,我的宝贝,这是我们的命运,也是我们的使命。"
梦里瑟琳娜的声音轻柔,却用这样的声音唤醒了阿菲亚的王血。
血,好多的血。
她在意识清醒的瞬间就已经咬穿了瑟琳娜的咽喉,锋利的牙齿陷入了皮肉,女人那样纤细的脖颈仿佛一咬就会断裂,而蓝色的血液当中浮动的不是母亲的怨恨,而是一种释然的笑。
梦境突然坍缩成漩涡,将她吸入王印核心。
千万条海鳗兽的亡魂在金色牢笼里嘶吼,每张扭曲的脸都是她自己,瑟琳娜的幻影最后一次浮现,银发缠住的是她自己的牙齿,自己会亲手杀死母亲,因为这是王血需要的东西,是成为王的必经之路。
潮水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菲亚蜷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中颤抖。
她在啜泣。
药剂的副作用都在消退,可是这只海鳗兽却不愿意醒来。
梦里亲手咬死瑟琳娜带给她的冲击,比王血的灼热还要刺骨。
阿菲亚不想伤害母亲。
成为王就一定要杀死母亲吗?
幼小的阿菲亚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伤害别人,甚至这个人会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对方到底为什么会离开呢,因为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想要吞噬她吗?
这就是瑟琳娜离开的原因吗?
一切都是阿菲亚的错吗?
阿菲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冰冷的果冻突然糊在了海鳗兽的身上,岁欢把自己摊成半透明的薄膜,裹住海鳗兽紧绷的身体,她的小手正在学着海獭搓脸的节奏轻轻拍着她脸颊。
阿菲亚在梦里觉得自己啃到黏糊糊的东西,其实是岁欢钻了进去,钻进她鳃缝里开始膨胀收缩,她企图在嘴巴里叫醒海鳗兽。
可是声音也没传到海鳗兽的耳朵里。
岁欢感觉自己等了特别特别久,但是阿菲亚的尾巴还在痉挛,她似乎遭遇了很难过的事情,让这只海鳗兽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悲伤的气息。
岁欢是一只极为了解阿菲亚的史莱姆,她看到阿菲亚的尾鳍都蜷成了死结,她就把自己变成扁平的粘液毯子,完完全全裹住海鳗兽发颤的脊骨。
当听到阿菲亚喉咙里终于溢出幼崽般的咕哝声时,她又偷偷蹭着阿菲亚的鳞片,哄着她。
“阿菲亚,你该醒过来。”
“再不起来!不好!”
姜穹看见了阿菲亚紧闭的眼睑,也上前用触须摸了摸这只海鳗兽的脑袋。
“你不用怕,只要有我们在,你不会伤害妈妈的。”
这句话似乎让海鳗兽有了一点反应,她的尾巴动了一下,岁欢见状赶紧跳进海鳗兽的嘴里,大声叫唤起来,“我们带你救妈妈!救妈妈!”
阿菲亚终于被这些声音所惊醒,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泪腺挤满了眼泪,只是模糊了眼睛,没有彻底掉落出来,她呜咽着松口时,生怕自己牙齿里会有谁的血肉。
后来才发现缠在齿间的不是母亲血肉,而是小小史莱姆的粘液,岁欢顺势窜了出来,大摇大摆走到阿菲亚的面前。
“你怎么才醒!”
阿菲亚有点垂头丧气,却还是将大大的脑袋挪到了岁欢的身边,她虽然很大一只,但是很听岁欢的话。
“难过。”
“你难过什么?”
“做梦,梦到自己咬死了妈妈。”
“笨蛋!那是做梦!”
阿菲亚看着周围似乎所有小鱼小虾都来了,她记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她差点用神力伤害到了小章,这让她觉得无比的愧疚,可是对上小章的那一刻,那只大龙鱼只是很友好摆摆尾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连姜穹都在摸摸她脑袋。
“我们去找你妈妈,然后把这件事解决好不好?”
“怎么解决?”
姜穹毫无压力回答:“这个还不知道!”
阿菲亚蔫吧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如果王血复苏了,我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姜穹放轻了一点语调,“没关系,我们会让你保持清醒的,不会让你伤害妈妈,但是我们要搞清楚你的王血到底该怎么解决。”
“所以,我们要先找到瑟琳娜。”
第75章 枷锁 这个世上真正封印自己的从来不是……
“阿菲亚, 你要撑住。”
母女是一种血缘关系,更是一种心灵感应,当阿菲亚觉醒王血的那一刻, 身处孤岛上的瑟琳娜就感受到了这种召唤。
她们的血脉是同源的, 无形之间好像有着牵引, 自然法则让她们之间产生天然的敌意, 吞噬另一方成了天性使然,可是母爱在这一瞬仍然战胜了吞噬的欲望,她只是害怕阿菲亚会面对神力感觉到迷茫。
她想要奔赴到孩子的身侧,在她最茫然无措的给予帮助。
即便有一方要沦为血脉的祭品, 身为母亲的瑟琳娜也做好了准备。
在孤岛上的这些日日夜夜当中,她一直都做好了这样一个准备。
当孩子长大复苏王血的那一刻, 她会成为血脉的祭品,用自身跟阿菲亚的力量相融,让她成为海鳗兽唯一的王。
这是她想要送给孩子的成人礼。
孤岛上, 女人无数次想要闯过自己设下的阵法时却被罡风卷起重重甩回了岛屿。
当瑟琳娜的脊背撞上罡风所形成的风墙时, 她对于阿菲亚的记忆也在不停地复苏。
疼痛蔓延上脊椎,她猛然间想起来分娩的那一天。
族群在她周围曾经用尾鳍筑成产房, 她头一次尝过这样的剧烈的疼痛, 火爆性格的瑟琳娜无数次咒骂肚子里的小混蛋,因为阿菲亚待在她的肚子里不愿意轻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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