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里划过一抹怔忪,白蕴晚接过灵石,白皙的指尖细细摩挲它的棱角,神情怅然,又似怀念:“这是她送给我的。那次我心情不好,她便拿出这样一个小东西讨我欢心。可后来它不见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倾倾不想我难过,又送我一颗,但我自‘山河画’里醒来后,它同样消失了。”
山河画的本体是养魂符,修真界的符箓要想发挥作用,必须有灵力支撑。那颗消失的灵石,大概被养魂符吸收了,这也是白蕴晚仅仅百年就苏醒的缘故。
弥封敛了敛眸色:“我带你去见那个人。我猜测他是顾霖青的三代孙,享受着老祖宗抢来的便利,如今也是偿还的时候了。”
两人走往地牢,半路遇见了倚着树干发呆的白梦雪,弥封想这既然是白家事,白梦雪也身为白家唯一存活的后辈,这件事就没必要避着她,于是她便也让白梦雪跟着了。
地牢阴森潮湿,两侧墙壁燃着几簇火把照明。狱卒在前给三人引路,一直来到最里边。
说来也巧,国师旁边就是子婳,只见如今这人囚衣上血迹斑斑,头发散乱,脚踝手腕扣着镣铐,一张脸脏污不堪却没半点伤痕……听见声音子婳蓦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期许,见是弥封,又转眼变得憎恶,恶狠狠得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
弥封轻嗤,撇下一句话:“这么看我做什么。你身上这些伤可都是你那好主子让人打的。她倒是护你,不过,我留你不得。”说罢,没再给她半点余光,转身离开。
白梦雪跟在白蕴晚身后,靠近牢门,闻言抬眸似不经意往里面瞥了眼,随后收回视线,可蓦地,她不知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身体骤然一僵,又猛地回头看去。
透过狭窄的缝隙,白梦雪似乎看到子婳右眉尾隐约有一颗红痣,米粒大小,颜色格外红艳。
而子婳看见她,稍后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和慌乱,掩饰般的低下头。
就这一遮掩动作,让白梦雪心中疑虑更甚,某个猜测隐隐确定下来。
白蕴晚二人带走了国师和子婳。至于为何要带走子婳,白梦雪只说她或许和白泉山庄灭门案有关,但没有细说。
她们走后,弥封开始寻找继承人。繁氏和弥氏后代皆不考虑,这么一想,似乎真无人可选。她为此头疼多天,系统打趣:【你若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没办法。你看系统商城最后一页第二层,虽……】
弥封没忍住捏断了一支朱笔,气得额角直抽:“你再看最后一页第三层,我不介意你给我生个。我绝对会把你的孩子培养成一代明君。”
系统吓得赶紧闭上嘴巴,瑟瑟缩进了墙角。
弥封冷哼:“小东西,我还治不了你?别忘了你上司都得管我叫一声爹!”
继承人还没找到,剩下的几个国家倒是坐不住了。它们联合起来,以辰国为尊,企图围攻封国。弥封御驾亲征,历时一年统一中原。等她率军归来时,怀里多了个吐着泡泡的奶娃娃。
大臣都以为这个奶娃娃是弥封的私生子。可系统和几个亲信却知道,这个孩子不过是弥封从狼窝里捡回来的。是个小女娃,现在的皇太女,将来的女帝,弥封给她起名为“弥初耀”。小名一一。
至于繁秋荼,自从被关进废宫后,弥封就再没关注过她。只有玄青偶尔会跟她说一说对方的情况,但都不是什么值得费心的事。
这夜,已经有数月不见的玄青又来了,他说繁秋荼本来就忧思过重,精神极差,这天不知从哪得知弥封有了私生子的事,竟然呕出一口血,希望她能过去看看。否则这样下去,恐怕于性命有碍。
弥封让他退下,并没打算去看望那个女人。于她而言,繁秋荼只要活着就好,至于如何活着,又活成什么样子,她都不关心。
玄青走后,弥封熄了烛火睡下。她大脑昏沉,意识总是处于半梦半醒间。等后半夜她终于踏实睡过去,却很快骤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白雾弥漫的树林里。她漂浮在半空,面前有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身影。
小的那个穿着麻布衣,背着背篓,正撅着屁股“哼哧哼哧”挖着什么东西。大的那个一身白衣,云纹精致,气质泠然若仙,似与白雾融为一体,却又于周围格格不入。
“小家伙,你可愿拜我为师?”
奶呼呼的小丫头摇摇头,声音稚嫩却坚决:“不愿。你踩着我的山菇了,快快让开。”
“为何不愿?”
小丫头认真道:“仙人要活很久的,可我活百年就够啦。”她颠了颠背篓:“我要走了,不见。”
画面一转,便又是另一副场景。两人在山脚下的小镇再次相遇。
周围行人身上仿佛被罩了一层黑纱,衬得那小小角落格外亮堂,声音也异常清晰。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小丫头从背篓里抬起头,直起腰,还没女人的大腿高:“我有名字的,不叫小家伙,我叫弥封。”
白衣女子轻笑出声:“弥封。那我便叫你小尔罢。”
“随你。但你不要站在这,挡着我卖东西了。”
小镇渐渐远去,白雾越来越浓,周遭清寂无声。弥封在半空飘荡许久,终于在一片浓白中瞥见一抹粉意,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声音。
“……我不愿。明天我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弥封眉头深锁,艰难地在脑海里扒拉出仅剩的一丝记忆,那时她说的什么来着,似乎是……
“小尔,我心悦你。”
……
“呼。”
床上熟睡的人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她又重新阖目缓了片刻,才揉着眉心在床上坐起,掀开被子打开窗。月色浅淡,心头怅然。
没想到她又梦见了那个女人。时隔久远,对方的音容笑貌皆已忘却,唯记得那身云纹白衣,眉间朱砂,墨发铺垂……走在身侧牵着她手,笑着递给她一块糯香的糕点,一声声轻唤着:小尔,小尔,快些长大……
某些记忆又深入骨髓,绞得她心脏闷闷发疼。
没有睡意,她便推开门出去走走,漫无目的。制止了欲要上前引路的宫人,她只拿了盏灯笼,寻了个方向便一直前走。
她走到了废宫。
推开了殿门,站在床前,不错目地看着沉睡的、轻减许多的女人。就如以前对方曾做过的那般。
没人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次日,弥封下令解了繁秋荼的禁足。两人暂且和平相处。
繁秋荼不喜欢一一,但她从没问过小家伙的父亲是谁。弥封也没主动解释过。一一也不喜欢繁秋荼,因为她知道,这个坏人是专门来跟她抢母亲的。
就比如此时,母亲不顾她大哭让奶娘抱她出去。自己却和那个坏人搂在了一起。
繁秋荼揽着身上的人,相贴的肌肤和灼热的温度无一不告诉她两人距离的亲密,可她又觉得这人离她好远,缥缈如烟,怎么也抓不住。
她咬住小姑娘的肩膀,含混着哭腔说了一句:
“小尔,我喜欢你。”
***
转眼两年过,一一已经三岁了。小丫头长得肉嘟嘟的,正坐在繁秋月腿上识字。弥封本身是个不喜欢小孩的,再加上狗东西老是跟一个孩子吃醋,日夜在她耳边念叨,最后忍无可忍,她干脆让繁秋月进宫来教养孩子。
一大一小相处得颇为和谐,弥封站在窗外看着,不由眯了眯眼,一个决定逐渐在脑海里形成。
“你觉得一一这孩子如何?”
“头脑灵活,有些聪明,可堪大用。”
弥封点点头,又听身边人说道:“她有一个十分优秀的母亲,只要父亲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这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差。”
弥封神色略有深意。两年了,这还是弥封第一次听对方提起一一的父亲。
“小尔,你能告诉我,她父亲是谁吗?人又在哪?”
每每想起这事,繁秋荼心里都异常痛苦。她恨那个男人,恨他让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的人,承受生育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弥封看见她眼中的心疼,心里或许猜到了原因。她微微一笑:“今晚会告诉你。”
是夜,两人又滚到了床上。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
繁秋荼怔怔看着指缝里的血色,弥封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莫大的庆幸笼罩下来,不知是为她的小姑娘仍然独属她自己,还是因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没遭受过那些要人命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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